罗边疆的房子,做了简装。外面下起了细雨,春寒料峭的夜晚,冷风钻进来屋内。志成、钱进和罗边疆抄着手,围坐在客厅的低矮的茶几前。
钱进终于讲了实情,“志哥,事情很不妙。我现在唯一的希望,是保全你。”
志成腿止不住地筛糠,浑身发抖。
“其实,春节消失的一个周,我被文雪茹专案组叫去配合调查了。要我交待清楚问题,才放我回来。我不敢给你讲,一是担心你害怕,二是专案组只查到文雪茹和我,我没有提到你,我猜文雪茹也不会提到你,因为你根本没有拿到什么好处。所以,放回来之后,我当作没有专案组找我,对你讲是以前生意的纠纷。”
“文雪茹拿了多少?一百二十万?”
“嗯。已经交给专案组了。”
“文雪茹拿的钱,为什么让你去交?”
“她拿的钱,转到了一个公司,就是那个培训公司。专案组让我追回来,说要各负其责。春节期间,我和胖娃一起去找。我一个人势单力薄,没有胖娃搭手,还搞不定。”
“哪个培训公司?”志成没有回过神。
“就是帮助设计院拿政府补贴,收了25%费用的公司。”
“我有两个想不通的问题 。第一,为什么你要转120万给培训公司,而不是直接把好处给文雪茹;第二,文雪茹私下办的事情不少吧,信息系统在她办的所有事情里,很大吗?她自己给专案组坦白了?专案组怎么知道的。”
“我配合调查,感觉文雪茹并不是专案组的主要目标,主要目标是甘副省长。我猜,那个培训公司,是他们的财务‘中转站’,钱集中到那里,用来投资实业、买基金股票,甚至给地位更高的人物送钱送礼。我问过文雪茹,说钱多转一道,多一份风险,我直接给你现金行不行。她坚持钱要打到培训公司,理由之一是培训公司可以开正规的发票;那时,我和袁野在合作上有些扯皮,从共管账户提取现金麻烦得很,袁野不签字,我还得另外找发票。后来,和文雪茹僵持了一段时间,还是按她的意思办了。”
“那文雪茹自己坦白在你那里有利益?”
“不排除这个可能。我被逮到专案组,调查讯问室里一坐,阴森森的,探照灯一打,慌啊。你不说,专案组有办法让你说。”
“可专案组总要有线索啊。没有线索,怎么让人说?”
“如果文雪茹坦白,只能理解为她神经错乱了。”钱进说。
“不可能。”志成说。见过文雪茹一面,她绝不是意志薄弱的人,而且可以想见,她同甘副省长大大小小干了不少事情,哪些能抵抗哪些不能抵抗,恐怕早有预案,怎么会轻易坦白。
“是甘副省长?”罗边疆在旁边说。
“胡扯,更不可能。”
这时,钱进说:“有个不好的消息,陈博辞职了。”
陈博?志成脑中闪出了工位区的脑袋、分头、尖下巴和离开的背影、“猫步”,瞬间通畅,仿佛这个名字是一堆炸药,见到火星就会引爆。
“牛健的卧底?他辞职多久了?”
钱进可能没有想到志成清楚记得陈博,“你想得起这个人?春节前半个月提出的,后来不辞而别了。我打了无数电话,发了无数信息,不回。后来,手机消号,失联了。”
“我早说这个人有问题,果然。专案组问你同杭州雅信的关系没有?”
“我说我是分公司的负责人,所有的事情我能决定,专案组就没有多问其他的。”
“这……那姓陈的辞职,并没有出现危害?”
像以前无数次自我怀疑后紧接着自我肯定一样,志成安心了一些。专案组不问杭州雅信,说明只把雅信的锦城分公司和文雪茹的关系定为异常,说不到自己头上。
可是,万一陈博提供了内幕,万一向阳和牛健知道钱进被专案组盯上,二者结合起来,会有好果子吃吗?志成马上又一阵打摆子似的颤抖。
“胖娃,你这房子,钱进出了多少钱?”
“首付三成里,钱进出了两成,60万元,全部提的现金。这个,不会被发现的。”
“专案组问没问胖娃?问没问这房子?”
“没有,肯定没有。胖娃和志哥,专案组一个没有问。”
“陈博知道文雪茹吗?见过文雪茹吗?”
“不肯定。文雪茹来公司,有过几次,回回单枪匹马,悄悄地来,悄悄地走,我责责接送,从戴强那儿开始,统统回避的,一般人员,不可能认识她。”
“互联网这么发达,只要暗地里拍个照,在网上比对比对照片,是不是查到你接送的是文雪茹。”
“志哥,被迫害狂的心理又来了。这个太小概率了!”钱进说。
志成便作出了自己的判断,“那看来,培训公司被盯上了,专案组从培训公司的收款记录,找到钱进的。我和胖娃,没有暴露。”
罗边疆说:“只要查不到我房子的资金来源,暴露了又有什么。钱进和杭州雅信合作,他们之间是合同关系。志哥,你说过的嘛,不用怕。”
志成狠狠瞪了罗边疆两眼,用手指着钱进,“暴露我们暗中助力他,让钱进来做项目,‘黄泥巴掉进裤裆里——不是死(屎)也是死(屎)’,搭上文雪茹的案子,到时谁听你的申辩!?”
罗边疆说:“真不要怕。我这几天一直在想,还查了法律,钱进帮助你千金读重点初中,算人情往来,这些事扯出来,算不上什么问题。”
志成不理罗边疆,转而问钱进:“培训公司的人呢?已经被抓起来?或者说被留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