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程的途中虽然出了些意外的小插曲但好在最终没有偏离原计划的轨道,将武器和“宠物们”藏起的真夜一行成功避人眼目顺利地乘上了那趟能赶在中午之前到达东京的新干线列车。
最初的兴奋劲头过后窗外那些向后疾驰而去的田园风光也逐渐成为了眼中看惯的风景。如此一来,归队的短刀少年便免不了要被身边坐着的付丧神同伴一番追问。
“……所以你的意思是在时代转移完成后出于某种未知的原因你陷入非自愿的沉眠回到了被审神者唤醒前的状态?”听完同伴的解释,山姥切国广在沉默数秒后言简意赅地概括了那段冗长的叙述同时面无表情地捏着某只小老虎的后颈制止了它妄图从白布斗篷下偷溜的愚蠢举动,“也就是说在听见她的声音之前你的行动都一直被限制在刀身内?”
“是、是的山姥切先生……”
短刀少年有些磕巴地点着头应声,同时抬起头、小心翼翼地偷瞄了审神者一眼:不知道为什么,她挑了与他们隔着一条过道的位置从坐下开始便一直单手支着下巴,而视线则是随另一手在某样四方形物体表面的动作而轻微上下浮动光从表情来看她就不像是想要参与到他们交谈中的样子。
在少女觉察到他的打量之前他逃也般飞快地收回视线,不知是失望还是放松地轻舒了口气。
山姥切国广闻言点点头,又很快自言自语着皱起了眉:“嗯……果然还是说不通啊……这些事,无论怎么想都和你们在他人眼中的存在感无关吧?但为什么会变回可见的状态然后又恢复……难道说,是维持平衡的某个因素被打破了吗……”
“呐,山姥切先生,难道说这回出阵,像后来那样被大家无视的情况才是常态?”五虎退懵懂地眨了眨眼,“可平时出发远征的时候,不也都能和其他人正常交流的吗?”
哪怕现在回想起那副被人视若无物的光景,五虎退都深深地感到了不可思议就连那五只被塞进白布底下的小老虎也像是被他的惊讶感染了似的,纷纷瞪圆了眼、扒拉在白布兜帽的边缘滴溜溜地转着眼珠,也不知是在偷看那几个不再理会他们的乘务员还是其他那些陌生的事物。
“……这次是跟着审神者的出阵任务。”打刀的付丧神沉默了几秒,简短地出声提醒道。
“说起来,出阵和远征有什么区别吗?除了战斗方面以外的那些?”
方才还被五虎退认为没有留意他们交谈的审神者突然问道。
“诶?!主人原来有在听吗?啊啊,不……我的意思不是……”五虎退耷拉着小脸,为自己慌乱之下的失言道歉,“对、对不起……我看主人好像一直有其他事要忙的样子……”
摆弄着触摸屏幕的手指停顿了一下,真夜侧过头眨了眨眼:“啊,不是什么太麻烦的事啦,所以分出一半精力留给退这边也不会有问题嘛。”
轻描淡写地带过自己这边的问题后,真夜注意到短刀少年眉眼间的不安果然少了些许。
“是、是这样啊……嗯,我想,区别应该还是有的。”放开顾虑后,五虎退小声地点着头数了起来,“那个……首先,远征虽然也会累,但比起可能会受伤的出阵来也就是远足的程度……然后是,基本每次出阵的地点都会在合战场附近,远征的话……除去那些调查、巡逻的任务,负责战场支援的时候也只是帮着做一些粮草军备的后方调度,进入城镇的机会比较多,也少不了和镇民们的接触……”
将这些逐一描述的细节一一记在心里,再结合记忆中听过的那些有关远征的见闻,真夜也不插话,只是在旁安静地留出话语权,偶尔再轻点着屏幕中的键盘敲出几个字符。
“还有、还有就是……”在审神者与身边另一位刀剑男士都没有发表任何意见的情况下,短刀少年越往下说就越没有底气,幸好有来自列车的报站声解救了他的窘况,“啊,宇都宫……我们到宇都宫了?”
“说起宇都宫……我记得1868年的宇都宫城之战的主战场就是在宇都宫城内吧?”山姥切国广满脸认真地回忆道。
宇都宫城之战的作战难度并不高,时间上也接近现代,真夜很快便回想起这张为了提升练度而多次出击的13地图。
她闭上眼轻点了点头:“嗯,旧幕府军队率先占领了宇都宫城。但城内在战乱中被点燃的大火才刚熄灭不到三天,新政府军就让宇都宫城的城下町成为了战场的最前线,筑起炮台向城内展开炮击。而旧幕府方面的两位指挥在率领部队反击时因伤被送往今市救治,旧幕府军便也在群龙无首的情况下失去了宇都宫城。如果没记错的话,那张地图……那场战役中出现的时间溯行军,是以帮助旧幕府歼灭新政府军队为目标的”
换而言之,就是确保旧幕府方两位指挥官新选组副长土方岁三和会津藩秋月登之助的安全。
“……其他暂且不提,这场战役对城内外都造成了相当严重程度的损毁。为击败时间溯行军而动身出击的出阵任务途中,大概是看不到什么城镇的繁华景象的吧?”真夜一边说着,边转头看向窗外渐渐静止的站台、及行人们或提着公文包或带着小拉杆箱匆匆路过的光景,一时多少有些怔忡。
每回的随阵出击,都是一次次没有个人情感余地的历史见证。
没有太多与那个时代的军队或是个人直接碰面的机会,她要做的便是在包括自身在内的时空异物有机会接触这些人之前、除去所有可能引起历史走向发生改变的诱因。
而今听过五虎退的描述后,真夜第一次认真地开始思考起有关这方面的事。
如果……如果她能把出阵地图推进到6图、居民众多的京都城内,是不是就能更早注意到他们能否被他人正常察知的问题了呢?
“主、主人,你没事吧……?”探过身望向审神者的小半边侧脸,五虎退在担忧她的凝重神情之余,也不禁有些暗恼自己转移话题的糟糕水平。
“啊啊抱歉,在考虑一些事情,不自觉地就投入了……”真夜回过神,转头朝他感激地一笑,“谢谢,退酱的总结真的很有帮助!”
白净可爱的小脸唰得一下变得通红:“诶、诶?我……为主人派上用场了吗?”
“嗯,所以退酱完全可以更自信一点嘛。”真夜笑眯眯地欣赏着短刀少年羞红着脸眼神乱飘的慌乱模样,末了还不忘再添一把柴,“你看,被被这不也是因为认同退酱说的,才没有打断的嘛。”
“……你这家伙,不要突然拖我下水啊。”山姥切国广淡然地忽略了那个抗议无效的奇怪昵称,却也没有出言纠正少女的说法。
正当真夜准备趁着难得的氛围再多说几句时,自宇都宫站出发的乘客们陆续乘上这趟于午前开往东京的列车虽说人数不多,但真夜注意到已有一个从身旁过道走过的女性乘客看了她几眼。想起自己一行现在状似不太稳定的存在感,她还是保守起见地摇头作了个安静的手势。
两位刀剑男士心领神会地点点头。
不再交谈的三人看上去就和其他的普通旅客一样没有任何特殊之处当然,前提是不去掀开某块用途广泛的白布。
真夜再度低头按下了屏幕的解锁键,好巧不巧地,手机也恰好在她手中震动着弹出一条新提示。
她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安静的车厢中,突兀地响起了不知是谁的电话铃声。
虽然只有几声,却也足够听清的、普通到不能更普通的默认铃声。
除真夜以外,包括五虎退他们在内的其余乘客几乎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那个打破车厢宁静氛围的家伙。
“啊您好,非常抱歉我现在正在新干线的列车上,能否请您稍后再……”与真夜他们隔了足有两排的靠过道位置旁,一个身穿灰黑色西装外套的中年男子正在小声而满脸为难地赔着罪,好像这样做就能将自己满脸的歉意传达给对方似的但那歉意的表情尚未完全展开便被另一种情绪冻结了,“欸?是的……是的,是前往东京的这一班没错,有什么问题吗……?”
他手中的公文包也在长久的一段沉默间迟迟未能被放到上方的行李架中。
“……这、这种事情……为什么……不,不,没什么……是的,我明白了。非常感谢……希望下次有机会的话还能与您……”
没有说完的必要了。
男子望着显示已被对方挂断的电话,愣愣地不知在想什么。
车厢内又恢复了与之前一般无二的安静。但不管再如何笔挺的西装,也终是无法掩住那条失去力气后瞬间颓然下去的脊梁了。
“山姥切先生,那个人刚才明明就很难过……难过得好像就要哭出来一样,为什么还要说感谢的话?”悄悄松开趴着前排椅背的双臂,五虎退坐回同伴身旁小声而不解地问道。
被问到的付丧神无言着垂下双眼,而后才简短地答道:“……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吧。”
“唔嗯,可是……”五虎退咬着下唇,显然不是很能理解这敷衍般的回答。
窗外的静止风景不知何时已开始了向后的缓缓移动,例行会在列车启动时到各节车厢为乘客们提供各项服务的乘务员从身旁经过,然后被人喊住,面带笑容而不失亲切地仔细询问了客人对咖啡的各种要求。
“主人对刚才的事是怎么……”
才一转头,五虎退便被自家审神者脸上不加掩饰的严肃神情吓得直接吞回了原本的问题。至于一旁的山姥切国广见状更是直接:“怎么,发生了什么吗?……别再拿没事之类的借口敷衍过去。”
被一句堵死退路的少女张了张嘴,本还想为自己解释几句,最终却也只得无奈地叹着气,移动手指发出最后几串指令,然后在那两双直盯着自己的眼睛下选择从实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