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清光还是髭切先生,都和京都有段不短的缘分呢。嘛,作为文化古都,京都的格局也是从古至今都少有变化的特例了。想必以那两位的经验,这次的独立侦查任务一定不会有问题的。至于鲶尾……暂且不提失忆的话题,身为骨喰的兄弟、也身为目前部队中唯一还有行动能力的藤四郎,或许会有什么意想不到的发现呢。”真夜笑着晃晃食指,“比如,双子之间的心灵感应什么的?”
山姥切国广却不能像她这般轻松地展露笑容,表情、声线连同身边的气氛都一并染上了些许晦暗:“也就是说,是觉得我派不上用场么……疼!”低落的情绪还未彻底抒发完全,付丧神突然半羞半恼地瞪向某个毫不留情地捏住他的脸扯了两扯、还一副若无其事状的审神者,“你干什么啊!”
“啊,在检查这孩子是不是个傻的。”真夜瘫着脸一板一眼地回道,“明明把护卫主人这样重要的任务都全面委任给他了,却还要说什么派不上用场、实用性不如其他人之类的话……”
“可是,这一路上根本就没发生什么危险情况!到头来,我还不是任何作用都没有的……单纯的仿造品而已……”他说着便不觉低下了头。
正在往回收的右手一顿,而后真夜再度毫不客气地戳上对方那手感极佳的脸颊:“你是真的笨蛋么?没发生情况还不好?难道还被那群奇形怪状的异形妖怪追上瘾了不成?”
不敌自家主人连珠炮似的三连问,山姥切国广连连败退到紧贴椅背的凄惨境地,这才意识到自己想说的重点根本就不是这几个。
“不过,我很高兴。”少女这么说着放开了手,满溢着笑意的双眸中有什么他不太能读懂的情绪,“山姥切是第一个问我配置编队理由的人呢……不对,应该说是第一把这么问我的刀……啊啊果然还是听起来好奇怪?不管了!……咳咳,总之山姥切是第一个这么问我的人,这是不是也代表在服从命令的基础上,山姥切也渐渐开始能从自身的角度来思考、甚至是质疑我的决定了呢?”
“什质疑?!”他下意识地想要摇头否定她这种动摇自身威信的言论。
“我觉得呢,比起单纯地服从命令……我更希望能与大家建立起远比命令坚固可靠的、相互信赖的关系。”
不是单纯地服从命令,却远比命令可靠的……那到底应该是怎样的关系?付丧神望着眼前似是没有解释打算的少女,张了张口,最终还是将问题吞了回去这是他该寻求的答案,如果再假借她的说明来理解,那和迄今为止依照命令行事的他又有什么区别。
“而且要不是这次任务的时间紧张,本来也不该采取分头行动的策略,万一又发生什么意外就得不偿失了,但是……”可能真的是因为兴致上头,也可能只是单纯地想向站在同一战线上的同行者倾诉烦恼,在打刀青年无言沉默着的这一小会里,真夜便顾自提起了最令她担忧的一点。
“时间……是指的那个十五天的时限?”回过神,山姥切国广反问道,“但现在满打满算也不过一天,要说紧张也不至于吧?”
确切来说,哪怕是不得不在目标时代停留较久的远征任务,迄今为止也没有过超出十天的先例而且那还是在没有审神者随行的前提下。加之这次是以出阵编成配置的队伍,就算发生了些意料之外的情况,也不至紧迫到让她像这样紧锁眉心的地步吧?
“……是呢,这其中的关键点我还没好好说明过吧。”
真夜的表情稍稍放松了些许,语速平缓地开口,却是先抛出了一个有点让人摸不着边际的问题。
“山姥切,知道今天的日期吗?”
“呃,那个……应该是西历二二二年的十一月……”被问到的付丧神一愣过后,不自觉地抱着双臂开始仰头回忆出阵前瞥过两眼的目标时代信息,“二十八……不,现在已过了零点,那就是二十九了。”
“没错,今天是二十九号。”真夜点头认可道,“顺带一提,作为所有事件起因的那个网络游戏,是在同月的六号开启公测服务器的而这次我们要找的那位审神者,在他人的认知中则是失踪了十天。”
“……等等,这时间差?!”山姥切国广不禁屏住了呼吸。
“按照以往远征任务的经验,大抵应该是本丸中的一小时对应任务时代的一天吧?出阵队伍的话……因为一般都会很快回来,也很难参照本丸的时间进行计数,不过大致还是和远征任务的特征相符的。”说到这里,真夜笑了起来。
“但这个本该在这十天期间中自转超过二百四十周的地球,却仅经过了二十三次的昼夜更替而已所谓的规则变更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了吧。但如果说要单凭手上仅有的这些信息,实在是难以从中总结出正确的规律呢。”
“其实也不用想得太过复杂,我们大概只要简单地把这些现象理解为不同时代的时间、具有相对不同的时间流速,这类概念就可以了。”注意到身旁付丧神似懂非懂的神情,真夜接着补充道,“但这样一来,那些用来衔接不同流速的时代的中间地带就会变得模糊不清了。”
“衔接……”山姥切国广低声重复着,蓦地灵光一闪。
“看来是注意到了呢。”真夜点头道,“没错。我们现在没有任何办法确保下一次的出阵还能不能顺利到达这次出阵离开时的时刻点,所以必须留出足够的误差时间……当然要是这次出阵能直接达成目标的话就最好不过了,虽然原本考虑的是由先行部队探实情况、进行情报收集一类的任务……”
听着少女逐渐放低音量、近乎自言自语般的后半段话,山姥切国广垂下视线,全神贯注似的盯着前方的座椅椅背。
“……你、一直在考虑这些问题吗?”
被这道过于清冽的声音打断进一步的推测发展,真夜不觉眨了眨眼:“嗯,是这样没错,怎么……啊,糟了!光顾着自己说了……对不起,完全没有考虑到你的心情还说了一通……”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道歉只让他觉得心里一阵憋得慌。
他有些烦躁地转过头不去看她:“……没什么,不用在意。”
而以往每到此时都会笑眯眯地岔开话题的审神者却并没有这么做。
她乖巧地哦了一声,然后再度低下头,专心地看起了那些尚未完成初步浏览的资料。
车厢内也再度回归无人交谈的沉寂。
……不该是这样的。审神者没有任何过错。
不如说,她一如既往地站在他们身前、提前画清了过去与现在的脉络,并将未来的发展走向握在手里那一定,是拥有着任何刀刃都无法在锋锐程度上与其比拟的敏锐洞察。
在她身上,他几乎没怎么见到过属于当局者迷的彷徨。
而且若是除开审神者数小时前的表现,他就不该在前一句中上用“几乎”这样的修饰补充了。
但是。
对“自己死亡”一事只字不提的审神者,又像往常般地、置身事外般地回到了原本的任务中。
唯独将她自己的事,排除在了她关心的范围之外。
山姥切国广不知道该如何去总结评价自家审神者的行事准则,只是对这份从她身上感受到的、日益加深的矛盾特质,直觉地感到不对劲。
但不该是他想的这样的,他也不该因为个人情绪的问题就冲她闹脾气的。
而像刚才那样无端意气用事的结果便是
令人尴尬的沉默还在持续。
当然,觉得尴尬的大概只有他一个吧。
毕竟他一直都不善言辞,面对审神者偶尔的捉弄也只会笨拙地回应。在这种任由尴尬气氛蔓延的时候,他甚至想不起自己的生涯中有什么值得一说的经历,如果是像山伏国广那样性格的人,应该也就不会苦恼于这点了……
等等。为什么他会突然想起那个家伙?
先不说在成为付丧神前他们有没有实际碰过面,那家伙根本就没有来到这个本丸吧?但他又是为什么会直觉地知道、“像那种性格的人”不会被人际交往的问题所困扰?
山姥切国广猛地回忆起那些曾在脑海中飞速略过的、似真似幻的画面。而在现今彻底清醒的状况下再度回顾那些画面,他甚至都不能分清其中哪些是无意义的组合片段,哪些是属于自己的真实记忆。
“……”又是一阵沉默过后,他松开了轻咬着下唇的牙齿,“喂,你……”
“嗯,怎么了?”少女慢半拍地抬头看向他,与十几分钟前他出声唤她时的情景并无太大区别。
“所以,那个……”打刀青年似是很难以启齿地支吾着,“有些……想问你的事……”
真夜倒是很大方:“嗯?可以啊,你想问什么?”
“就是……”他反复地就是了几个来回,却怎么也做不到顺畅地说出那之后早已排列好的措辞。
“唔,事先说一句,有关身高体重和癖好一类的私人问题禁止噢。”
“癖、癖好?!”山姥切国广被自家审神者这个听上去有点糟糕的用词吓了一跳,而后才在她狐疑的目光下连连摆手,“不不,我本来就没想问这些!”
“所以,就是那个……”他轻咳一声,直直地迎向她的双眼。
“有关国广……不是我,而是另一把国广的事,你……”
“列车前方到站,米沢车站,开左侧车门……”
“啊,这些事留到一会之后再问可以吗?”在列车广播开始用英文播报第二遍到站信息时,她向不觉停止发问的付丧神笑了笑,抬手指指头顶,“还有,行李也请拜托你了。”
列车停稳前,真夜站起了身。
“天,亮了呢。”
她抬手,隔着指尖冰凉的玻璃,轻轻触上被朝阳染成浅色的西侧天穹。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其实算是一个总结说明吧把之前的问题理了一遍
这周会……有加更吧
因为比起之前没有那么忙了!
抽空会回复之前的评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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