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水县,监牢。
雨水自年久失修的屋顶石砖缝隙渗下,溅落在走廊尽头的牢房之中。
寒凉的触感惊醒了范珑,他缓缓睁开双眼,只觉得脑袋一片浑噩。
良久,头晕目眩的感觉才渐渐褪去,空气中弥漫的恶臭混杂着潮腐气息一股脑涌入鼻腔。
“我这是……在哪里……”范珑舔了舔干枯开裂的嘴皮,淡淡血腥味伴随着大潮般的记忆飞速涌入脑海。
妖魔并起,阴物横生。
范珑,幼时父母死于妖祸,独自挣扎求生,最终成为了俞朝云州威水县衙门的一名捕快。
靠着一本家传的武谱,硬生生踏入炼体巅峰之境,再往前一步便是纳气境,届时便可称为修士。
也正因如此,他深得典史器重,有望接任捕头之位。
“穿越了……”范珑还是有些难以置信,可周遭的一切却又那么真实。
定了定神,撑着地上堆满的禾草坐起,仅是这么个动作便令他疼得浑身发抖,靠着冷硬的墙壁剧烈地喘息。
借着走廊墙壁上火把的微弱光亮低头看去,手脚上套着一副沉重的镣铐,血迹斑斑的残破囚服下露出的肌肤伤痕累累。
为何一个年轻有为的捕快,会沦为阶下之囚?
走廊尽头忽然透出些微光亮,而后脚步声渐近。
一位手中端着饭碗的年轻衙役领着一名穿着靛色长裙的清妍少女停在了范珑牢房门前。
衙役打开牢门,一言不发地将盛满饭菜的饭碗搁下,注视了瘫坐在地的范珑片刻,回过身对少女嘱咐道:“可别把他弄死了。”
少女行了个万福,待衙役走出牢房后,缓步走到范珑身前。
范珑看着少女那憔悴的面容和通红的眼眶,总觉得有些熟悉。
“你为什么要杀我姐姐……”少女哽咽着开口。
这句话仿佛按下了某个开关,范珑脑海中散碎的记忆瞬间连成了一线。
少女名唤“梧桐”,和她口中所说的姐姐“夜月”一样,都是勾栏如烟楼的清倌。
范珑不沾赌毒,唯独喜欢些香的艳的,常常去如烟楼听曲喝酒。一来二去,与夜月和梧桐倒也算熟稔。
四天以前,至诚当铺大掌柜徐文报官,在如烟楼内丢失了数张银票,加起来逾千两。
此事金额巨大,范珑便领了数名同僚,亲自往如烟楼走了一遭。
几人分头去寻,范珑到了夜月的闺房时,嗅到一股极其腻人的甜香。
虽觉察到了一丝不对,立即屏息,可毒性猛烈,还是晕厥了过去。
再度醒来时,已经被拘押在了这里。
多次的提审中得知,房间的大门、窗户皆从内部反锁,夜月因贯穿前胸的利器伤口而香消玉殒,在他身上则搜出了失窃的银票。
他的随身佩剑上,沾满了夜月的血。
见财起意,杀人灭口的罪名就这么扣在了他的头上。
两天的刑讯逼供下来,范珑始终没有承认,这才暂时将他收押,等候升堂审理。
心念电转,范珑喉中发出沙哑的“嗬嗬”声响,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不是我……”
听到范珑无力的辩驳,大滴大滴的泪水从梧桐眼中流出,纤弱的少女呜咽一声,一脚踹翻了地上的饭碗,而后发狂似的朝着他扑了过来。
“畜生!你还我姐姐……你还我姐姐!”梧桐一巴掌将他打翻在地,骑在身上连抓挠带厮打,范珑本就没什么力气,也就咬着牙任她发泄悲愤了。
“梧桐姑娘,你听我说……啊!”梧桐俯下身子,重重咬住了他的耳朵,剜心的剧痛令他惨呼了一声,继而身子绷紧,不可思议地看了一眼近在咫尺,浑身发抖的梧桐。
等候在门外的衙役听到范珑的惨叫声,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洒了一地的饭菜,推开门走进来,拉起小兽般嘶嚎着,不住对着范珑拳打脚踢的梧桐走了出去。
躺在地面的范珑捂着汩汩冒血的耳朵,盯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流血的耳畔依旧回荡着梧桐的低声呢喃。
“小心衙门里这些人……”
“替我姐姐,查明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