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宁清楚看到数个刺眼的刀光落在面前人身上。
她浑身一颤,霎时如有粘腻的血腥味蹿入鼻尖,令她头皮发麻,皮上寒毛直竖。
可他仿佛感觉不到痛意,面具覆了半边面容,下颌轮廓冷冽,压低的眼死死看着她,透着深而切齿的悲愤对她发问。
锦宁听到这句话,在这危难的境地,不免生出了几分心虚。
可现在也不是心虚的时候。她一把将他拉过来,张开手护在身后,那四个官兵再袭来的动作一顿,面对着锦宁,似乎是棘手难办极了。
也在这短暂的几瞬,有几道身影掠了过来,竟是明二带了暗卫来,十一也在其中。
混乱中那伙官兵很快被制住。
十一带出湘玉,驾上马车,勒紧缰绳停在他们身旁。
“上来。”
锦宁忙转身,伸手要扶着谢容上马车,却目及他手臂上一道血肉翻开的刀痕,血水汩汩涌着,将玄色衣料染的愈深,触目惊心。
他瞥她一眼,沉眉无视她伸来的手,上了马车。
锦宁暗暗吸了口气,也跟上车。
这车是官兵从小镇上找来的,内里简陋窄小,湘玉和十一坐在外车辕,他们在车内。
十一扔给锦宁两个瓷瓶,道:“里面是金疮药,外涂止血镇痛。”
“好。”她接过,转身对着谢容,他面具已经摘了下来,俊脸面无表情,削薄紧抿的唇泛白。
半年未见,他眉眼间笼着的阴郁更重了些,浑身散发的煞气让她有些喘不过气。
锦宁没说话,打开药瓶,歪着瓶口将药粉撒在他血流不止的伤口。
可还没碰到,谢容倏地夺过药瓶,只抬了手直接从窗口丢了出去。
锦宁一惊,趴窗口朝外看,地上尘土飞扬,明二在后不远骑着马,正看到抛出去的药瓶,她对他喊道:“那是金疮药,快捡起来。”
还好手里还有一瓶。
锦宁坐回来,看着他冷冰冰的侧脸:“你伤口必须要止血,我先帮你敷上药。”
谢容端坐,眼皮抬也不抬:“不需要。”
锦宁有些着急:“不止血你会有生命危险!”
他轻嗤:“我的死活,你还会在意?”
“……”锦宁这时候确实理亏,知道他这是在气头上,耐心与他极力柔和了嗓音,“我知道你生我的气,也是我有不对,我们之后再说这些,先让我帮你止血,可以吗?”
谢容终于转过脸看向她:“不可以。”
他眉目阴沉一片,喑哑嗓音透着几分咬牙切齿的幽怨:“我今天就是要死在你面前,我身上的四处刀伤是为了来救你这个玩弄我感情的负心女,我要你看着我失血而死,待我化成鬼再来看看这位薄情之人可会为我掉几滴眼泪。”
锦宁顿时又急又无奈,捏紧了药瓶:“你能不能别用自己的性命置气,太幼稚了!”
谢容深深看她一眼,转过头,闭上眸不再出声。
锦宁顾不着其它,摁着他手去上药。
谢容睁开眼,冷冷警告:“别碰我。”
“行,我不碰,你要死就死吧,”锦宁被他冷意逼退,咬了咬牙,直接不再管他伤口,“不过我现在就可以让你知道,就算你死了我也不会掉一滴眼泪,你死了我正好摆脱了你,能安心找别的俊俏小郎君潇洒快活!”
车内瞬间陷入死一般的寂,空气仿佛都冷了下去。
谢容微眯压着怒的眸子:“你敢找一个试试。”
锦宁弯起眼冲他笑:“有什么不敢的,反正你都死了,我再找个道士做场法事,让你下十八层地狱,伤都别想伤不到我!”
谢容霍地瞪向她,眉骨低压,眼里血丝密布,是气得不轻。
她浑然不惧与他对视。
片刻,他强忍下怒火,沉道:“我要止血。”
锦宁眨了眨眼,有种目的达到的欣喜,凑过去目触他身上的伤口,小脸又沉了下去。那皮肉割裂,猩红血流浸湿了衣料,她只看着就头皮发麻,也不知道他怎么看起来不见痛苦的样子。
她打开药瓶,小心翼翼地给他敷上药。
药粉洒在鲜血淋漓的伤口上,谢容很轻地倒吸了口气,像压抑的痛吟,锦宁离他极尽,还是听到了,动作一顿,抬眸看向他。
谢容垂眼,苍白的脸色添了几分虚弱。
“我是人,自然也会疼,不过是习惯了忍着。”
锦宁看到他额前沁了些薄汗,摸出干净帕子替他擦了擦,两人眼神相聚,她躲开眸子继续上药:“这里没有别人,你哭出来喊出来都没关系。”
“那还有什么男人样子。”
他骨子里生带傲骨的,学不来像谢韫那般掉泪求怜的招数。
不过转念一想,若能让她为他多心疼几分,挤些眼泪出来也无妨。
除了手臂,他肩背还有两处刀伤。
锦宁扶他侧过身上药。
马车疾驰的速度很快,她不禁想到,据那官兵说谢韫已赶来县衙,说不准此刻已经得知她在半路又跑了的消息?
“你在出神,”谢容忽然侧过脸来看她,语气阴恻恻发狠,“你是在想谢韫,我血淋淋的伤摆在你眼前,竟还有心思去想别的男人?”
锦宁顿了顿,抿唇没说什么,继续给他上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