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时代,生命是廉价的东西。
甚至就连其概念本身,都为一名不死者所承接着,隐藏在历史之中。
所以,所有人都对死亡司空见惯,平淡得就好像一日三餐一般。
距今602年前,公元1406年6月,那是名为“不死者”的非人个体第一次被人类观测到的日子。
承接了“仇恨”的不死者自刑场上站起,在无数人的恐惧中完成“认知反演”,从而毁去人身,化作了恐怖的怪物。
整整三日,整座城市都被笼罩在了血色的尘埃中。
等到一切结束后,当闻讯赶来的人们去到刑场上时,他们看到,所有的尸体都被堆叠在一起,扭曲着指向天空,形成了一个代表着魔鬼的逆十字,没有人知道那名不死者是怎么做到的,在那里,重力好像失去了原本的意义。
他将恐惧植入了人类的世界,直到时间掩埋了历史,回忆,也冲淡了血腥的过去。
他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至今不知去向。
他的出现就像是一条导火索,一旦点燃就无法停止,自那以后,越来越多的不死者自人类的泛历史中脱离,承接了每一件事物的名字,行走在人间。
火把、战车、武器甚至是肥皂,几乎所有一切你能描述出的事物都能在不死者身上找到原型,事物越是古老,越是深刻,所化作的不死者也就越是强大,越是拥有凡人难以想象的伟力。
譬如寒冷,这沉睡在原始人类身上的最初被定义的事物,在化作不死者后,就曾将整座孕育他的城市彻底冰封。
而那,只不过是他初生时,展示出的不足百分之一的力量。
于是人类越来越意识到,想要对付不死者,常规的手段是没有用的,因为金属制成的弹丸杀不死不死者,轰鸣的火药也只会让他们重新复苏。
所以他们需要在那之上的,更为有力的武器。
规则,和感情。
不死者并非生来就是人类的敌人,相反,人类才是对他们抱有敌意的那一方,他们在出生时与人没有任何区别,只是不老不死,而且拥有着异样的能力。
因为在人类的世界中长大,所以自然而然的,他们也会有情感和生存上的需求。
这就是人类能用来对付不死者的最好的武器。
刀剑最可怕的,从来不是它有多么锋利,也不是它失去了刀鞘,而是被他人握在掌中,指向你。可倘若这把刀恰好在你手里,那也就不可怕了。
不死者们自愿戴上了名为“牵绊”的枷锁,堕落为人,成为了人类手中的武器。
他们为人类而战,抹除那些具有威胁的“不死者”,让其重新回归历史;也猎杀脱胎自“不死者”的“赘生物”,为的是守护一方平安。
作为回报,人类不遗余力地给予他们金钱、权力还有情感,让这份微妙的协议得以延续百年、千年而不至于崩溃,因为二者是共生的双方,一方得利,另一方也能受偿。
世界,就在这样的平衡中稳步向前。
***
“所以,什么是‘认知反演’?还有,我们不是应该不会死吗?又怎么能被抹除?”
特异科办公室内,已经洗了个澡、换了一身干净衣服的荆徽蹲在沙发上,抱着腿好奇地看向琪娜。
听完琪娜的讲述后,他脑海中有不少的疑惑急于得到解答。
“别急,我慢慢讲给你听。”
琪娜抿了口水,润了润嗓子后,轻声问道:“知道鸡蛋吗?”
“知道,但没吃过。”荆徽摇了摇头。
“之后会有机会的。”琪娜安慰他。
“如果把我们比作鸡蛋,那人类的外形,就是我们的蛋壳。它紧紧包裹着我们所承接的概念,让其以一种稳定、均衡的方式被我们的身体所容纳,使我们可以随意去使用那份力量。”
琪娜的手在空中作成了一个圆,用来表示“鸡蛋”。
“而一旦这枚‘鸡蛋’变质,容纳的概念过于成熟、庞大,直至超出‘蛋壳’所能容纳的极限后,它就会‘砰’地一生炸开,释放出我们最为原始的样子,从这时起,我们将不再是概念的主人,而是奴隶,变质的概念会彻底吞噬我们,把我们变成人类难以想象的怪物。”
“鸡蛋”爆开,琪娜竖起手掌,向荆徽展示着她那白玉般的掌心。
那上面什么都没有。
“那为什么我们会变质呢?“荆徽不解。
“成因有很多,执念的深化、情感的暴走……我们的精神世界远比人类要来的敏感和脆弱,要记住,我们时刻行走在悬崖边上。”琪娜微笑着提醒荆徽,但她本人似乎全然不在意这其中的危险性。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
其实对于不死者来说,没有什么是危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