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梦到自己来到了菩萨座前，菩萨从莲花台上站起，化作了满身疮痍的灾民，莲花台燃烧成了一堆篝火，篝火中燃烧着女人残缺不全的身体。

这些灾民裸露着皮包骨的身体，围着怪异的篝火扭动身体，嘶喊嚎叫。

他还听到了吟唱，声音来自梦中不见天日的遥远深处，歌词唱着：

饥火燎，腹中烧，

皮包骨，筋断桥，

人世如梦空来去，

谁能逃得这苦潮？

饿！饿！饿！

一碗难求，血肉换，

慌！慌！慌！

骨头吱嘎，命难延！

佛祖高坐听我苦，

金身也知世间寒！

饿肚饿到疯！

饿心饿到狂！

万般皆空，万苦皆尝！

啊——这世间！

饱的人笑，饿的人哭，

佛祖！佛祖！

你可见此人间恶？

贪欲断，饥火燃，

咬破我唇饮我血，

救不了身，救不了魂！

这饥饿是业，命是劫！

世人皆苦，何不见？

疯！我疯！

若能得饱，哪怕成魔！

但若要渡，饥者何惧！

咬碎这命，跳破这世，

渡尽人间苦与恶！

饿也好，疯也罢，

终究一梦空华。

佛在笑，我在癫，

苦尽人间命轮转。

啊——

谁笑，谁癫，谁又能了生死间？

男孩在梦中听了这段可怕的吟唱，几欲癫狂。

这时，铛———

一声低沉浑厚的钟声响起。

石阶上的灾民一个接一个地睁开了眼睛，眼中泛着诡异的绿光。他们的身体僵硬扭曲，发出低沉的咕哝声，仿佛行尸走肉般四肢着地，缓慢而无声地爬向大门，密密麻麻的身影像黑暗中蠕动的虫群。

男孩在震耳欲聋的钟声中猛然惊醒，耳朵嗡嗡作响，胸口的心跳仿佛要冲破他的肋骨。他睁开眼，立刻感到一股阴冷的寒意从脚底升起。眼前的景象令他血液凝固——一群衣衫褴褛的灾民，皮肤苍白发青，眼睛如同染上了腐朽的绿光，死死地盯着他。那些枯瘦如柴的手指在地上无声地抓挠着，他们缓慢却执着地向他爬来，嘴角挂着一丝诡异的笑容，像是饿狼发现了猎物。

他的头皮一阵刺痛，恐惧如洪水般冲击他的神经。他想逃，可当目光扫过四周，才发现自己被这些扭曲、饥饿的身影包围了，密密麻麻的饿鬼将他困在中央，每一个空隙都像是通向绝望的深渊。

他的喉咙发干，双腿像被灌了铅一般无法动弹，逃往何处？到处都是枯槁的手臂、发绿的眼睛和无尽的饥饿，他仿佛感受到它们冰冷的指尖已经触碰到了自己的脚踝。

好在此时天光已来到了晨间，大慈恩寺的终于敞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