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气沉沉
高挂肠独自坐在布摊前,望着来来去去穿梭的鬼影,长长叹了口气。
一个月前,他和杨有才陈破命还在这片地头上寻觅鬼物,选择油料,畅谈酆都城里的美好生活。
酆都大考,物是人非。
一墙之隔,身份天差地别。
上一次陈破命露脸已是半个月前,他到西门精处交魂灵,错了时辰。
听说期间又来过一次,收了批鬼,他和杨有才都去找骨料,又错过了。
如今一晃半月已过,人流都看穿,也不见身影。
终是明白,这份情,该淡了。
或陈破命还会念及旧情出现一两次,随日子越来越长,最终感情成了清汤寡水,彻底成为路人。
“刚去交魂,西门精又纳了一房小妾。”
杨有才贴身坐下,言语中尽是酸臭:
“也就知道从我们这些野鬼身上找些吃食。
上次破命过来,说了酆都城里红楼,女鬼漂亮跟天仙一样。
里面过上一晚,没十来块魂片出不来。
我也不求能钻进红帐里,远远瞧上一眼,饱上顿眼福,就知足了。
欸
你说
破命是不是天天能钻红帐?”
“铁定的,不瞧咱家兄弟能耐,一晚上钻三。”高挂肠胡诌着。
“真发达了呀!听说投胎挺有能耐的,你看能不能给咱哥俩捞两个。”
“君子之交淡如水,别让兄弟看扁了。”
“你就假清高吧,我可不信你对那些花花娘子不动心。
我可听说,他们手艺全着呢。
就说你这根肠子,放到那红艳艳的樱桃小嘴里,吸溜吸溜,还不美上天去。”
杨有才看着地府灰蒙蒙的天,眼神渐渐暗淡下来,“挂肠,你说咱还有熬着的必要吗?”
高挂肠愣了愣神,这个问题几乎每年都要认真思考一遍,已经五六年了。
明面上说有一根肠子,比野鬼们天赋高。
可每次考试考官都没觉得这根肠子有多高级。
或真到了拾荒鬼那种层次,肠子才能派上用场。
提前有了贵人的身子而没贵命,不上不下的,反比一般野鬼过的更苦。
考进酆都。
说实在的,两年前心就死了。
要不是遇见陈破命,说是机会多多,爱拼才会赢。
一碗一碗鸡汤灌过来,也挺不到现在。
也不算鸡汤吧。
人家不是进酆都了吗。
现已成了破烂鬼,再上一阶便是地府最高拾荒鬼。
到时候将这根存了七年的肠子送给陈破命,让他塑鬼身。
地府这一段缘,便算了了。
“熬个半年吧。”
“为什是半年,我一天都熬不下去了。
西门精那只老鬼,这两天又招了三十多个苦力,现看我极不顺眼。
以前破命在的时候,还能接济我点油水,现我那油锅都开始生锈了。
我想明白了,生来就没上天庭的命,咱儿也没贱到要兄弟搭手的地步。
今儿跟你说这话,也是下了狠心。
我计划投胎,是人是鬼是畜生,全靠天命了。”
“你要投胎?”高挂肠惊站起来。
最要好的两个哥们儿,一个进了酆都城,一个投胎,孤零零剩他一个。
他能熬,可是否还能碰到和陈破命这样顺眼的,没那个信心了。
下意识看了眼肠子,这是从阳间唯一带下来,是他和高老庄牵扯。
还有必要等半年吗。
“要不,我给你做个伴。”
“你也不熬了?”
“熬来熬去,也就那个样,小鬼一年比一年精明,哪有我们的路子。
没本事上天,难不成连跟兄弟手牵手,进轮回的胆气都没了吗?”
“高哥,你可得三思啊,万一天蓬来地府,你这根肠子.....”
“肠子有肠子的去处。”鬼手探进肚皮,抓在肠子上,微微一揪,钻心的疼。
这是死后从身子里抽出来的,和魂体牵连,真要揪出来,便是活人生生断手腕。
眼睛一闭,手腕一紧,耳边突生幻音:
“抓肠子那个,可是高挂肠?”
睁眼一瞧,竟是个戴高帽穿黑袍的夜游神。
日夜游神监察阴阳两界,最善收鬼。
妥妥野鬼克星。
下意识要拜。
可想到要投胎,便是地府阎罗来了,也不尿性。
他
跪够了!
“是爷爷我。”
夜游神连皱了几下眉,上头要他来招的就是这种货色?
心头反感,只能强行压下,问道:“酆都城里有个搓背的差事,听说你能将澡泥搓出花来,想干吗?”
高挂肠心头狂跳,夜游神来招人的?
他虽是野鬼,进酆都的规矩可是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