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虞,西南边陲,凯宁县,六鸡村。
夜风透过窗户缝隙钻入土屋,荡起的尘埃在月光中翩翩起舞。
风熄舞止。
尘埃落于倪雷鼻头,他缓缓睁开眼,无神的眼眸扫视着眼前事物。
昏暗逼仄的房间,略有破损的墙面,床,桌子,灶台,柜子。
随着两段记忆相互冲击融合,倪雷目光依旧迷惘,却也明白了眼前的情况。
钢铁都市里的杀人犯倪雷是我。
大虞王朝里的童生倪雷也是我。
“母亲难产早逝,父亲三年前病故,没有任何兄弟姐妹亲戚,两世为人都是底层嘛……”
轰隆!
雷声骤然炸响,打断了他的回忆。
很快,房顶响起“啪嗒,啪嗒”雨声,随即屋内下起了小雨。
倪雷想起身修补漏处,竟没能一下撑起身子,这才察觉身子异常乏力,甚至可以说是虚弱到濒死的地步,却奇怪的没有饥饿感。
像是回忆起什么,他撩开薄被,身体状况把他自己都给吓了一跳,
瘦骨嶙峋,说皮包骨都不为过。
“吃了半个月树皮混野草做的饼子,昨夜实在饿得不行,吃了点观音土……”
明白现在处境,绝望如一只冰冷大手,死死扼住倪雷咽喉。
有过前世经历的他知道,伤病或许还能勉强支撑。
可这具因长期饥饿,都快要多器官衰竭,已然如风中残烛的身子,就是前世的医疗条件都不一定能救活。
这一世,除非有超凡力量救治,不然也将必死无疑。
“超凡力量……”
记忆里还真有,可惜哪怕是相对最容易接触的武道,都不是他这样的底层能触碰。
要再死一次了吗?
上一世等待死刑时的惶恐,再度涌上心头。
如今的恐惧甚至还要超过前世。
原因很简单,他上一世并无遗憾,惶恐是短暂的,是身体的本能反应。
杀了人,本就应该接受法律制裁!
何况,他杀的还不止一个。
可这一世才刚开始,内心也还期许过考取秀才、举人……能有不一样的人生。
因为有期待,死亡才变得更为恐惧。
“滴答,滴答...”
雨滴透过房顶滴落地面的声音,激起了他求生的欲望。
没有吃的,喝点水也行!
倪雷抿了下嘴唇,强撑着挪动身子,试图爬向三米外雨滴落处。
然而,他很快就发现一个绝望的事实,观音土虽然让他没有饥饿感,从而保留了最后的理智。
可再坚强的意志也无法改变虚弱濒死的事实,别说三米外的水滴,就连不到五十厘米的床高,竟然都成了一道天堑。
他确定,以现在的身体状况,摔下床会立刻死去。
“这哪里是标准开局,明明就是地狱开局……”
苦笑让他的廋削面庞,扭曲得如同恶鬼。
屋外风雨依旧。
不多时,雨水终是顺着房梁滴落倪雷脸上。
他欣喜不已,扭动身子张嘴迎接雨水,混着尘土的雨水居然是甘甜的。
有了雨水补充,身子似乎变得好受些许,也有了点力。
可还没等他高兴太久,雨水滴落得越来越快,渗水的地方越来越多,薄被即将湿透。
第一场秋雨不算冷,奈何倪雷身子太虚。
很快,倪雷意识到自己接下来将要面临的危险。
失温!
在现在的情形下,失温甚至比饥饿更致命。
“这身子,撑不到太阳升起了……到这里吧。”
冰冷和对死亡的恐惧,让他思绪逐渐变得迟缓。
不仅是身子,连心都要被冰冷包覆。
他已无法挪动身子,雨水如前世的针剂,本是常温的它们,此刻却仿若地狱寒冰,一滴一滴撕碎倪雷最后的坚持。
等死……有时比死亡本身还可怕!
“阿雷,阿雷?”
有人找我?!
穿破雨幕的声音,将倪雷从绝望中拉了回来。
“我在~”
声音太过微弱,他勉力抬起手臂,试图弄出更多声响。
可能是拍水的响动,可能是门外人的坚持。
门被推开,一个穿着蓑衣的身影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