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云山位于蓉城北郊。
夜幕笼罩下,无数墓碑倒映着月光,幽深盈盈,像一座巨大的孤坟。
蜿蜒向上的沥青大道某处,一辆牧马人停在路边,时不时往外冒出一阵白雾。
“你怎么还没得肺癌?”
粟欣单手托腮靠在窗边,眉宇间染着几分烦躁,有些后悔和一个烟鬼挤在同一个空间。
“难道你不该觉得庆幸?”聂继平往外吐出一口烟圈,转过头咧开满嘴黄牙:“咱们一起这么多年,你在我这儿抽的二手烟也不少,不找你收费都不错了。”
无视某句略带歧义的话,粟欣嫌弃地扇了几下弥漫过来的白雾,撇过头望向窗外。
遥夜沉沉,阴风阵阵,只有树叶的簌簌声。
他们已经在车里待了将近二十个小时,诸如此类的拌嘴只为打发时间,往往点到即止,亦或是以粟欣单方面沉默告一段落,别看她旁边这男人长得五大三粗,实则嘴上功夫一流,也难怪身边女人络绎不绝。
现实中吵不赢,粟欣只能暗地里找补回场子,邪恶地幻想对方戴上项圈匍匐在某个肥婆胯下的场景,舒畅地扬起唇角。
正准备看一眼真人以加强画面感时,发现男人正盯着手里的烟蒂发呆,不由出声讥讽:
“你现在瘾这么大?连烟屁股都不放过么。”
然而,聂继平这次只比了个噤声手势。
他看着夹在指尖的烟蒂,又瞟了眼笔记本电脑上的监控画面,视线来回跳转中,满脸胡子皱成一团,如此过了好长一会儿,忽然问道:
“我们的监控应该没有死角吧?”
“抽烟抽傻了?是你去做的布控!”
粟欣见他一反常态,愈发不解。
自从认为景云山殡仪馆可能存在问题后,两人就赶来此地,里里外外布下天罗地网般的监控,等待某种可能的情况发生。
按照粟欣的猜测,如果医院太平间没有异常,那么浮屠教的尸体来源很可能就在最后一环,也就是火葬场。
只是他们暗中观察许久,这家殡仪馆从接待家属到火化遗体,整套流程都十分正规,没出现任何疑点。
此刻见男人这么大反应,粟欣也不禁看向对方手里的烟,思索着可能漏掉的细节。
“那就对了……”
聂继平对自己的业务能力还是很自信的,再次回想一遍,确定不存在任何视角盲区后。
他放大殡仪馆火化间的监控画面,沉声道:
“就算不抽烟的人都懂,一支烟再怎么抽,烟屁股总得扔掉。”
“同样道理,人的尸体就算再怎么烧,总会剩下点骨头吧?”
“但是你有没有发现……”
视频一帧帧快速倒退,屏幕中闪过好几次遗体火化时的场景,他扭头看着粟欣,声音里有种找到正确答案的兴奋:
“自始至终,他们拿走的只有骨灰,却从没清理过焚化炉的残骨,这合理吗?”
粟欣一怔,喃喃摇头:“不知道……”
安静半晌,脑海中忽然闪过某种可能,她迅速坐到驾驶位,发动引擎,
“去看一眼就清楚了,如果里面没有骨头,那么至少说明——”
牧马人一个急转,两人几乎异口同声:
“尸体根本就没有火化!”
……
月光惨白,山风呼啸。
松柏的影徐徐摇曳,宛如低声呜咽的巨兽。
景云山殡仪馆黑黢黢地矗立在夜幕中,两侧各有一排平房,其中一处便是焚烧遗体的火化间。
屋檐泛着冷光,拉长的阴影如同迷失的亡灵,在寻找回归的路。
粟欣潜伏于将近两米高的雕花围栏之外,一身黑衣,几乎与夜色相融。
在耳机里确认一遍周围状况后,如猎豹般猛然冲刺。
一蹬,一撑,一跳——
落地一个无声的前滚翻,丝毫没有拖泥带水就翻越了围栏。
她起身将散落眼前的几缕紫发撩到耳后,环顾四周,一切如常。
而后悄无声息来到火化间,摸出一根细铁丝插入锁孔,轻轻转动几下,只听“咔嚓”一声——
大门随之而开。
整个过程没有超过三分钟。
进门一刻,耳机里传来粗犷的声音:
“有点不对劲……”
“大门口的保安这会儿全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