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声响起时,这间可以容纳近百人的阶梯教室已座无虚席。
今天是生物系的一堂公开讲座,主讲人是生物学院院长,国内著名生物学家霍炳章教授。
西南医大虽只是一所二流大学,却拥有一个全国顶尖的专业——生物细胞工程。
霍教授走上讲台时,全场掌声雷动。
他戴着一副老花镜,鬓角微白,环视一圈后,清了清嗓子,开口道:
“每个细胞,都是一座宇宙,浩瀚无穷。”
“今天这堂课,我将从宏观与微观两个角度带大家了解细胞的奥妙。”
……
声音温文儒雅,引人入胜,木良虽听得云里雾里,但该记的也一字不落。
他今年大四,成绩不算好,大概是因为对生物方面兴趣缺缺,当初之所以选这个专业,根本原因是想搞清楚自己身上的异变。
几年前的高考体测,当木良以遥遥领先的成绩完成所有项目时,他才察觉到身体的不对劲,不仅是运动能力,感官与记忆力也在悄然间发生变化。
视力重回5.0不说,听力与嗅觉也变得更为敏锐,静下心来连百米外的细微动静都清晰可闻,他甚至开始过目不忘,几乎能记下一切看到的东西……
同时,他还常常感到饥饿,胃口也比以前大了好几倍。
更可怕的是,他总感觉体内有什么东西,隐匿于皮肤之下,血液之中,在不断骚动着,迸发着……
“基因是细胞宇宙的核心,”
“每一个细胞的变化,究其原因来自基因的突变。”
……
台上仍在娓娓叙诉,教室里落针可闻,阳光透窗而入,将浮尘染为灿烂的金黄。
木良一边记笔记,一边回复微讯里的消息,过得片刻,从包里取出一支试管,递给旁边的人。
白易泽接过试管看了一眼,轻声问道:“不去实验室了?”
“今天去不了,”木良压着音量,指了指微讯聊天界面,“得赚奶粉钱。”
“只有这个?”白易泽盯着试管里的那截发丝,“血呢?”
“大哥,我真不敢,你先用着吧。”
“就一根头发丝能查到什么?”
“万一呢。”木良挪近了些,声音低不可闻:“我舅妈说,栗子出生的时候,离浅一滴血都没流。”
“那不就更说明血的重要性了么,要不我来?”
“别!”
意识到声音太大,木良赶紧捂住嘴。抬眸扫向四周,见没人注意,才又悄悄说道:
“你想啊,要是她醒来知道这事,我还好说,再怎么样有闺女在前面挡着,可你怎么办,你不知道那个女人——”
“行了行了,知道你怕老婆,闭嘴吧。”
见对方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白易泽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终止了谈话。
此刻讲座已接近尾声,台上在做着总结。
“16世纪末以前,人类还不知道细胞的存在,”
“但现在,我们不仅知道了细胞,还发现了染色体,DNA,甚至是构成它们的原子。”
……
白易泽用指尖旋转着试管,漫不经心地听着。
关于木良的事,从掉进天坑到木遇离出生,他大概是唯一知晓细节的人。
起初觉得是前者摔坏了脑子胡言乱语,直到对方在他面前亲手掰弯了一根钢筋之后,他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同时,也产生了巨大的好奇。
原本以为生活就这样了,循规蹈矩,平淡无奇,但现在有了不同的感觉。
就像远方有座浓雾缭绕的高山,而顶峰,是一个不为人知的新世界。
令他憧憬,更令他恐惧。
但至少,在攀登的途中,木良会陪着他。
所以,哪怕那个名叫离浅的女人真是凌驾于科学的存在,哪怕她醒来执意要取走木良性命,他也会不顾一切挡在前面。
因为木良是他唯一的朋友,胜于兄弟。
“正如一代代航天英雄致力于探索宇宙,我们所研究的课题,也如宇宙般浩瀚,”
“它关于生命的起源、生命的推演、生命的尽头。”
“关乎你我,更关乎人类存亡,这,就是我们学习生物细胞学的意义。”
“今天到此结束,谢谢大家。”
……
经久不息的掌声中,木良与白易泽就此分道扬镳。
前者骑起小电驴,融入校外茫茫人海,后者握紧手心的试管,走进华夏生物学领域唯一一座特级实验室。
林荫郁郁,鸟雀啾啁。
夏天,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