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个怪异的梦中醒来,已经过去了有一会儿。
为了转换心情和整理思路,伯德冲了个澡又换了张床单,现在正端着杯咖啡坐在客厅里发呆。
一张写满潦草文字的纸张正摆在他面前,纸面正中间画着一幅乌鸦头的素描,诸如“巨大”、“闪光”一类的注释被附在一旁。
这是他在意识到自己所经历的离奇梦境很可能是“黑梦”后,仓惶间记录下来的。
“就跟我知道的一样,哪怕是身为梦者的我,到了这会儿对那个梦也已经没有任何直接记忆了,能够在刚才留下这些就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一边看着纸张上略显杂乱的字迹,伯德一边回想着有关黑梦的情况。
所谓“黑梦”,指的是旅者——也就是穿越者们——在这个世界苏醒后,第一次休息时所做的梦。
由于某个尚不明确的原因,所有旅者在梦醒之后都会快速地遗忘掉梦中的经历,仅有极少部分人能够记住其中的一两个片段——这个比例是7/319,数据来自老师自己的统计,绝对可信。
而根据老师对这七个人记忆的分析,她猜测旅者的黑梦映射的,应该是他们穿越世界边缘时的经历。
黑梦有两个阶段,对原世界记忆回溯的前段依照个人经历的不同,呈现出明显的差异性。
但后段的内容却高度相似,其中包含了令人癫狂的乐声和对某位不可知不可见存在的印象。
“乌鸦眼中闪过的画面,以及它飞走后出现的笛声鼓点。这两部分都对上了,但为什么缺了对那个存在的印象。”
“按照老师的猜测,那个存在肯定是超越了‘支配者’这一阶层,很可能是至理真知的某种规则具现化,否则不会出现记忆消散的情况,毕竟哪怕是旅者的灵魂强度,也承受不了这种级别的污染。”
“而且,如果不是那种级别的存在的话,也就无法去解释‘混沌终焉’的成因了。”
“混沌终焉”,所有旅者共同的归宿。
旅者在这个世界其实并不显眼,无论是灵魂还是肉体,他们所有可被观测的部分,都和这个世界中的人没有任何显著的区别。
除非直接读取他们那源自异世界的记忆,否则根本无法将他们和这个世界的原住民作出区分——这也是为什么安德莉娅的“百年狩猎”会让所有人感到不可思议。
唯独在旅者死去的那一刻,差异才会显现——也就是他们死亡时必然会产生的异象——一种被称为“混沌终焉”的独有现象。
这是一种极度不可控,上下限差距极大且完全没有任何规律可言的随机现象。
绝大部分时候,旅者死亡后残存下来的部分——躯体、组织甚至灵魂碎片——都会诡异地获得某种未知的生命力。
这些残留物将依靠自体所拥有的魔力短暂地复活,并且毫无理智狂乱地攻击着它们所能触碰到的一切,这其中也包括了彼此。
直到体内所有可以被转换为魔力的东西尽数耗尽,它们才会崩解溃烂,变成没有任何活性的残渣。
而如果一名旅者死亡的时候,躯体和灵魂都比较完整,那么本该消散的灵魂便会融入到血肉之中,将整具遗体扭曲为诡且富有生机的血肉怪物。
就和之前的那种情况一样,这怪物会在体内的魔力耗尽,变成一地毫无价值的碎屑之前,捕捉、溶解所有被它感知到的活物,有形的、无形的都会成为它追逐的目标。
不同的是,所有被它吞噬的东西,都会诡异地被转化为纯粹的不含任何知识的污染,仿佛这是某种它与生俱来的使命一般。
而相较于这两种情况,还存在着最令人绝望的第三终局——混沌门。
旅者会在死去的那一瞬,将自身周遭数米内的一切转化为纯粹的魔力,随后向内坍缩成一道通向无人知晓之地的门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