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从安德莉娅那里得到的第一本能够承载神秘知识而不引发异化反应的笔记本。

即便没有令文字显现，他也依旧能够记起自己在上边都写下了什么内容。

那是他从老师那听来的，关于老师对“知识”、“疯狂”和“至理真知”的理解。

在这个世界里，魔法、秘仪、诡术——所有这些超自然力量的基础，都是“知识”。

“知识”既是神秘学者们力量的根本，也是他们无时不刻都在面对的危险的源头。

这是因为所有的“知识”，都只是从“至理真知”中剥落下来的微不足道的碎片。

而“至理真知”，却并不仅仅是“知识”的终点。

神秘学者们认为，“至理真知”是一种独特的存在，它不是某种事物，也不是某个个体，而是像数学公理一样的客观存在。

它是万物的起源，也是一切的真相。

掌握了它，就意味着洞悉了宇宙中所有的真理，也就是成为了全知全能的存在。

只不过，横亘在神秘学者和至理真知之间的鸿沟天堑，是被称为“疯狂”的恐怖共鸣。

它不是某种恶毒的惩戒或阴暗的刑罚，反而更像是对那些未准备好承受宇宙真相的心灵施加的自然回响。

这种共鸣是如此惊人，以至于无人能抵挡这种伟力，只能随波逐流，迷失其中。

最终的结局无疑是精神崩溃、灵魂腐败，甚至连与心灵相连的肉体也会因此异化，堕落成污浊不堪的诡秽之物。

尽管如此，神秘学者们仍然渴望着能够窥探到那世间的至理。

幸运的是，他们确实找到了方法。

就像“疯狂”是“至理真知”的余波，“疯狂”本身也同样会产生韵响。

“至理回音”、“真知残响”都是对这种韵响的称呼，而更多的神秘学者将其称为“疯狂余韵”。

或者更直接一些，将其称为“污染”。

这是因为，即使是疯狂余韵，也具有与“疯狂”本身相同的特性，它会试图将任何接触到的事物同化为“疯狂”的一部分。

也正是因此，疯狂余韵同样携带着“至理真知”的音律，那些被称为“知识”的珍贵碎片。

正如所有理解了这一切的人所想的那样。

神秘学者所拥有的，唯一通向至理真知的道路，就是主动接触疯狂余韵。

用意志抵抗它的侵蚀，剥离其中的知识，最后将其纳入自己的灵魂。

而就像牛痘和天花一样。

虽然效果远不那样显著，但容纳过知识的灵魂至少有了在“疯狂”面前维系理智的可能——前提是你的积累足够。

于是神秘学者们所需要做的也就很明显了：

不断地吸收疯狂余韵，汲取其中的知识，排出余下的污染，然后重复这一过程，直到登临绝顶，或是陨落途中。

前者从未听闻有人达成，后者的凄惨却是屡见不鲜。

这是一段一旦开始就只能不断向前的旅程，因为在神秘学者们追寻着知识的同时，知识也在追逐着神秘学者。

这听上去似乎很美好，但很多时候对神秘学者们来说却是艰难的负担。

就像一副巨大的拼图散落一地，随手拾起的两片并不一定能够拼合在一起，互不相干才是常态。

而相较于拼图本身，双手所能容纳的碎片，却数量有限，少得可怜。

所以，如何克制自己的贪婪，就成了每一名活得长久的神秘学者永恒的课题。

而在此之前，怎样取舍就显得尤为重要。

毕竟，你还需要为了获得下一块碎片，留出足够的冗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