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依旧没有光顾这片海滩,这让撒欢的狗和散步的人都有些意兴阑珊。一只海鸥孤独的站立在细砂滩的尽头,潮汐逐渐褪去,露出了鹅黄的脚蹼。
少年漫无目的的行走在厚重的云层下,脚下的沙子绵软而又紧实,除了零星的几个狗爪印,再没有任何额外的痕迹。
海风吹袭着少年的刘海,也凌乱着少年的思绪。他的灵感就像是在这风中纠缠的线团,解不开,也理不顺。
昨天晚上,少年弗拉梅尔在梦中做出了一个选择,这让他暂时摆脱了溶骨病的困扰,也让他更近一步窥见了真知的门庭。
不过他需要为此支付报酬,成为工匠之时,解救或者说释放一只被关押了三百年的魔鬼。
海浪次第的拍打着礁石,弗拉梅尔也已经从沙滩走到了海港。一只只收了帆的大小渔船随着海水起伏着,一根根纤细的桅杆摇晃着。
弗拉梅尔茫然的走过这些渔船的侧畔,内心则继续盘算着。
‘我现在只是学徒,如果想达到老师那样的高度,至少也是二三十年之后了,我还有的是时间来思考解决的办法……’
‘而且这也不能怪我,如果不是镇子上的工厂,我们又怎么会染上这种病?我只不过是众多不幸者中比较幸运的那一个……’
‘我只不过是想着拿回属于自己的健康,我只不过是想多活几年,我……’
就在弗拉梅尔即将说服自己时,一根粗大而又布满青苔的缆绳闯入了少年的视线。
地上的青苔蔓延到石头上,石头上的青苔又滋生到手臂粗的麻绳上,顺着绳子交织的纹理逐渐延伸到船头。
那船停在这里很有些年头了,据镇上的老人说那船曾经是一艘军舰。
是不是军舰弗拉梅尔并不清楚,不过他知道这里现在是一个酒吧。
他记得自己在年幼时就曾趁着暮色和伙伴们偷偷的爬上甲板,但被布置桌椅的退役水手们拎着衣领重新放到了岸边。
现在虽然临近傍晚,但距离酒吧开业还差着不少时间,装满酒的船舱紧锁着,而堆叠到一起的桌椅整齐的排列在甲板上。
四下无人,只有船头被风撕成一半的帝国王旗在无声的挣扎着。
也许是有声音的,只不过一直被更大的风声所掩盖。
‘也对,深夜才开业的酒吧,现在怎么可能会有人呢?跟我一样来这里吹冷风吗?’
他转换着更加轻松的话题,试图让自己暂时逃离道德感的煎熬——释放一个魔鬼,这对于一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孩子来说,不比向家长坦白自己逃学又旷工的事情要容易。
‘如果当时我和乔恩是下午过来探险的,估计整艘船都能被我们彻底翻遍了吧。’
他一边回忆着自己当时的窘状,一边又继续向前走去。
‘老兵酒吧……’少年读着船身上的牌子,跟着老师修习了这么久,他已经能认识绝大多数的字词。
如果不是之前的身体问题,他完全可以找一个体面而有轻松的文职工作,离开潮湿昏暗的地下工坊。
对啊,如果不是身体原因——思绪不知不觉又绕了回来,足见这件事情在弗拉梅尔心中的芥蒂之深。
‘没有什么好犹豫的吧,偷偷释放一个被人遗忘了三百年的魔鬼,完成梦中订立的契约,然后搬到其他地方开始新的人生……’
感受着有力跳动着的心脏和不再酸痛的骨骼,少年觉得自己选择的是自己内心一直所渴求的事物。
健康,真好……
少年这样感慨着,随即就不经意的瞥到了招牌下面的木板,木板上面用花体字刻了这样两段话:
“谨以此船铭记安娜·辛普斯,我们记忆中永远的尉官女士。”
“那些被我们落在身后的人,再也没有机会为勇气权衡利弊;
那些被命运作弄的人,为我们赢得了自由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