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三章 偶遇道长(1 / 2)灵魂转运使首页

大家本不愿留我兄妹二人在村中生活,觉得晦气。但碍于王三娘的声望,村长也得给三分薄面,毕竟她是村中有且唯一的接生婆,而且她在村中接生三十多年来有许多的娃子都是她老人家经手的,所以大家给个她面子,我俩才没被赶出村子,自此与王三娘便相依为命生活在一起。

记得第二年寒冬,大雪纷飞接连下了三天三夜,卧龙山被封,异常寒冷,我们靠在厨房生火,一来节约材火,二来好照顾因风寒生病的王三娘。她咳嗽不止,我在靠墙位置临时加薄板当“床”,下垫干草增加软适度,再熬点姜水驱寒随后让她卧床闭眼休息。二妹倦缩我身后,拉着我衣服打着冷颤搓着双手,上下轻垫脚步,深怕吵醒王三娘,忽然瞥见她的小手冻得红肿连连,扭头一看灶台边上为数不多的柴火,忧虑到怕是熬不过今晚,就给活活冻死了,不能坐以待毙,遂决定独自上山砍柴火,若途中运气好的话打些野鸡、野兔之类的改善一下伙食也好。毕竟我爹生前之时,也教了我砍柴与打猎的些许皮毛。轻声告知二妹到,背着弓箭手拿砍刀便出门而去。

刚开门,一股寒风迎头吹来,顺手关上厨门,立马裹紧我爹留给我唯一的一件塞满干草破棉袄,十洞九穿孔,留着鼻涕朝卧龙山而去。半个时辰后,我深一脚浅一脚,喘着粗气来到卧龙山山脚,转头回望来时的脚路,不知期间摔了多少跟头,踩空了多少泥坎,身上的破棉袄混合雪水与汗水,弄的浑身湿哒哒的不适,朝外冒着热气,眼缀泪水哀叹,瞬息抬起双手用衣袖一抹,朝周围找寻柴火。我不敢深入山内,满山被大雪覆盖万一踩空或者跌入大坑之中,那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只能等死了,遂在外围砍些带有冰喳的小树丫,两个时辰后,我面前堆积两小捆的柴火,准备带回去时,忽然一道灰影快速朝我侧前方往后面跑去,定睛一瞧,嗨一只觅食的兔子。

我还在欢喜感叹之时,一溜烟跑得没影了。我笑了笑,随即丢下树丫,顺着那兔子的脚印朝那消失的影子追去。远远地看见它停留在一片小菜地外围,我迅速爬在雪地上轻抬起头,见它用小眼睛仔细观察周围的动静,查看是否安全,这小东西谨慎的紧。观察了一阵,便低头啃吃菜叶,我慢慢向前匍匐,缓慢爬行,期间它时不时用眼睛观察四周,费好些力气才来到距它十二米处停下,慢慢露出头静静观察等待,深知等野兔吃饱犯困需要活动消化,到那时就是逮它的时机。

那小东西鬼精鬼精的紧,吃了一会急忙抬头打量四周,停留一会,又安闲慢慢的吃,很是小心。我在远处看的牙齿都咬得“邦邦”响,随后调整呼吸,深怕惊扰了它。约莫一刻钟,它嘴角减慢咀嚼,我知道这是收网的时刻了。深呼吸挽弓搭箭,箭矢破空犹如一道优美的弧线朝它射去,“哦豁”一声,那箭矢顺着野兔的身子滑落立马跑了,我疾呼晦气,快步上前查看,一滩鲜血映入眼帘,是那样的醒目鲜艳,似磁铁一般深深吸引着我,刹那间激动地顺着鲜血一路紧追不舍,不多时便看见雪地上躺着灰色的影子,上下抽搐,我快步上前提起兔耳查看,原来是失血过多跑晕了,哈哈哈,看来今晚有肉吃了,舔舔干裂的嘴唇似傻子一般呵呵傻笑。随后背上砍好的柴火,慢慢离开卧龙山。

快到王三娘家门时,突然看见地上躺着一个人,顿时把我愣住,心想这么冷的天,地上还覆盖这么大的积雪,难道是村民被冻死了还是偷东西的小偷呢?我充满疑惑,顾不得气喘跑步上前查看,原来是一挂着山羊胡子的老头,此时他头顶烂布,禁闭着双眼,干瘦的脸上似无二两肉,像罩着一层青黄色的薄皮,穿着破烂涨鼓的衲衣,如同包裹成的蚕蛹一般,漏出黄黄的干草,一动不动。我蹲下探手鼻气,微弱的气息传来,自语道:“嗯?还有气,没完全死!”赶紧扶起老头进到王三娘的厨房里,紧靠灶头,霎时把王三娘与二妹吓了一跳,二妹急忙站立来到我身旁问道:“哥,这老头是谁呀,你怎么带他进来了。”

王三娘也赶紧问道:“是呀,胜天。这是谁啊,怎么带陌生人进来呢?万一是山匪或是小偷,那不是引狼入室。”我边添柴火边回道:“婆婆,这是门口遇见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起初还以为是死人,用手一探还有气息,就把这老头带进来暖和暖和身体。婆婆您不是常说‘积德行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王三娘闻言叹息一声,深深看了老头一眼,对我说道:“胜天,你就是心善。不过呢你想想,在这天寒地冻、食不果腹的年生,有些事有些人不是你现在的年纪能看的明白得,俗话说‘知人知面不知心’,以后行事还是得小心些,免得吃大亏,到时就悔之晚矣。”

我笑着对她道:“知道了婆婆,以后我会小心些的,呵呵。您看,今运气不错,逮到一只野兔,待会咱们吃肉喝汤,给您补补。婆婆你也赶紧喝点姜水再去去寒气,也早点好起来,我好想吃您做的饵块粑勒。”二妹闻言高兴,语无伦次道:“好叻,今晚有肉吃了…,嗯?婆婆做的饵块粑也好吃,但今晚要吃肉,还要吃饵块粑,这怎么吃得完嘛,真是的。不行,饵块粑好吃,不对,还是肉好吃,嗯!那就边吃肉边吃饵块粑,嘻嘻…”说完,还不忘舔舔嘴唇吧唧吧唧的,像是已吃过似的,脸上堆满笑容。王三娘溺爱地望着二妹,笑说道:“嗯,我晓得了。你俩呀就是好吃嘴,呵呵,咳…咳…”

二妹急忙来到婆婆跟前,轻轻拍打她的后背舒缓。随后又问道:“胜天,我听二妹说你去卧龙山砍柴火去了?那么大的积雪,万一…我有何脸目见你爹娘啊,咳…你看你全身都湿了,赶紧脱下来烘干,要不然害病了。”我笑着回道:“婆婆,这砍柴又不是什么难事,总不能让你一人操劳吧,我已经很小心面对积雪了,您放心。再说家中的柴火不够,怕是难也支撑今晚,所以我就上山砍柴。您也别担扰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嘛,你安心养病就成,呵呵。”她焦虑道:“哎,都怪我害病了,要不然那能让你独自上山,咳…那赶紧把湿衣裳脱下来,顺便喝点姜水驱驱寒气。”

我闻言笑道:“婆婆,你看你又说胡话了,我是大人而且还是家中唯一的男人,这种事本就是我做的,你就安心养病,等我收拾妥当待会咱们就吃肉,呵呵。”说完把门外的湿树丫抱到灶头边上等它慢慢烘干,随后往灶台内塞入一把干柴火,把火烧的旺旺的,顿时屋内暖和起来,把破棉袄脱下放在灶台边烘干,随即熬了一大锅的姜水给婆婆喝下,又给那老头灌下,那老头慢慢地逐渐平复,呼吸也顺畅过来,而后自个喝了一碗,靠着灶头眯眼。

一个半时辰过去,天慢慢黑将下来,我起身摸着半干的棉袄穿在身上,柴火当灯光用,随即烧水、杀兔、拔毛、清洗、宰件一气呵成,放入灶台炖煮起来,半刻钟,满厨房飘散着肉香,让认不自觉地口吃生津,吞咽口水,而后肚子咕咕叫。一个时辰过后,“哎哟”一声响起,那老头悠悠醒转,睁开双眼打量着,遂见一老妇人与俩小孩,缓缓出声询问道:“感谢居士救命之恩,贫道无以为报,深感惭愧,哎!”

王三娘紧盯着他,开口问道:“道长客气了,是这胜天救了你。不知道长在那座仙山清修,来此所谓何事?又如何称呼?”老道望向我点头示意,努力撑起身子坐直道:“居士,贫道乃‘清风观’之人,号明虚,逃难至此。”王三娘惊诧见礼道:“明虚道长,不知如今外面世道如何?十方供养何故逃难呢?”

明虚道长悲痛道:“不瞒居士,如今大威朝廷腐朽不堪、贪赃枉法、苛捐杂税、欺榨百姓,弄得百姓苦不堪言,民不聊生,有义之士纷纷揭竿而起而反之。朝廷大军被起义兵士打得败仗连连,四处征兵,弄得百姓哀嚎遍野,惨不忍睹,每到一处便收刮一空,犹如蝗虫过境寸草不生,十室九空之象。贫道本着‘匡扶正义、锄强扶弱’之心,接济逃难之百姓,使其有个安生之所,但奈何被朝廷军士强闯道观,破坏山门,强押避难年青之百姓与我观中道童充军,我一气之下,抵挡反抗,被他们打倒在地,随后他们大肆破坏观中之物,砸毁神像,抢夺粮食之后离去。我见观中被他们抢掠一空,继续待在道观难以存活,随后便带着剩余的老弱病残之百姓搀扶往西逃命而来,所到之处皆是饿殍遍野,密密麻麻都是逃难之人,所看之处皆是赤黄一片,卖儿卖女易子而食,如同人间炼狱,逃到最后就剩下我一人,可悲、可恨。我自以为不入世便能独善其身,但最后也逃脱不了这魑魅魍魉的世道。然,贫道入观静修六十八载,遭此劫难,连供奉之神像都难逃损毁之劫,也没见着神仙搭救,更何况我修神修仙不过是满足心中之贪欲而已,呵呵,在我看来,那不过是个笑话,‘修道不修仙,做仙先修人’。老天,百姓何其辜也。”

我与二妹静静地听着他的言语,此刻我对外面的世界有一种懵懂向往的感觉,内心虽不明白,但有一丝渴望。王三娘闻言张张嘴,叹息一声没能说出话来,这世道乱象横生,谁对谁错谁又能说的清,道的明的,都是为一粒口粮而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