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朝正欲再寒暄几句,突听身旁传来一个不咸不淡的声音:“季公子,时候不早了,请你入席吧”,几人顺着声音看去,正是坐在中间一桌主位的简服青年——横眉府方府主大弟子,“一案齐眉,剑画风陵”齐画一。
季朝不置可否一笑,冲林少点点头,径直走到中间与齐画一相邻的主桌,拂衣坐下,常辛卯三人呈品字型站在一旁,季朝压压手,三人方才入座。
郭幻砸砸嘴,问林少道:“你这朋友什么来头?出门随身跟着三位牛逼的高手”。
林少淡淡道:“我不是他朋友,他这种人,没有朋友”。
“他这种人?”岳荦眼带疑惑:“我觉得他还行啊,性格蛮柔的,和书呆子颇有点相似”。
江山吓地差点一把捂着岳荦的嘴,急道:“别胡说,完全不一样。我的这种‘柔’,是天生的性子;衙门口老浮头性子也柔,他的那种‘柔’长期过着闲散生活所养成的;季公子则决然不同,他的‘柔’是一种‘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的包容,是一种‘上善之人,如水之性’的风范,是一种‘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的气象,是一种‘至哉坤元,乃顺承天’的正德...”。
说到此处,江山突然住了嘴,似不敢再说下去,岳荦奇怪道:“你这么激动干嘛?咦,怎么满脸大汗,不是风寒加重了吧?”。
“没有,没有,这里有点热而已”江山支支吾吾道。
林少歪着脑袋看看江山,笑道:“你猜出他是谁了?”。
江山咽了口吐沫,苦笑道:“‘季朝’两个字就很值得玩味了,尤其‘季’字,加上他这种骨相和风表,世间能有几人?只是你怎会认识他,我都想问问,你究竟是谁了?”。
林少摸摸鼻子:“我是你朋友,林少”。
江山一声叹息:“也是,这便足够了”。
郭芒和岳荦迷迷愣愣看着这两人打了一番哑谜,皆是无语。
忽闻鸣鼓之声,响彻大堂,又听编钟之音,清脆明亮。钟鼓齐鸣,众人皆搁下私语,场中顿时静了下来。
百目注视当中,花娘笑盈盈地踏上鸾台,扬声道:“青雀舫恭迎各位贵客,花魁大会是时开始”,言辞简单明了,丝毫不拖沓。
数十盏彩灯突然在同时亮起,映地青雀舫明若白昼。二楼楼台之上,飘下漫天的花瓣,落如雪洒,奇香扑鼻,众人欢声喝彩。
青雀舫依舫型而造,整个内堂如在船舱之中,上方顶盖亦制成甲板无二的样式。此刻,那形似甲板的屋顶猛然裂开一道方正的口子,十余道窈窕的身影从裂口中缓缓降落下来。
伴着飘洒的花瓣,十位亮眼夺目的女姬身缠着一道道彩带从天而降,适一落地,那缠在身后的彩带复被抛入空中,五颜六色,如龙飞凤舞,煞是好看。整个环节设计之精巧,令人叹为观之。底下更是喝彩声不绝于耳。
十位女姬鱼贯而下,手中各执乐器,一抱琴,一操瑟,一把笛,一举笙,一握萧,一拥筝,一引琵琶,一执箜篌,一持羯鼓,一携拍板,皆玉肌花貌,丽态娇音,金珂玉佩,转动珊然。
分立鸾台之上,微屈膝抱福,冲台下一施礼,乐器声便风风韵韵盈耳传来,琴声悠扬,瑟声凄清,笛声嘹亮,笙声縹緲,萧声玲琅...
林少闭目而品,原是合曲而奏,先是一段《春江花月夜》,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那相思之调刚落,凄切之意未起,曲调一转,接上一段《酒狂》,我醉欲眠卿且去,明朝有意抱琴来。只闻豪情,不见萧索之处,曲调再转,转入《阳光三叠》,醉笑陪君三千场,不诉离殇...
这种截曲合奏的方式虽然难登大雅之堂,但与眼下的风月之情甚为契合,也算创意十足,更何况是一群美女合奏,哪怕是敲个叫花子要饭的《莲花落》,那也是一道抢眼的风景。
满堂之客屏气凝神,不敢少动。只待最后一段《百鸟朝凤》愈转愈清,其调愈逸,乐声渐散。曲毕,众客掌声雷动,啧啧连声,至于有浮夸之辈拍案怪叫、啸以口哨者亦不在少数。
十位花案女姬分立鸾台,各有风情,或含笑挥手,活泼自如;或姿容妙曼,妍若无骨;或秋波流慧,弱态生姿;或神色清淡,冷峭寡言;或风鬟雾鬓,妙丽天然...腰间锦带绣了各自的花名,分别曰:朝云、素姝、痴珠、秋霁、幂幂、柳溪、怜画、洛儿、小戎、荀侍,真如百种花类,各有姿态,各有千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