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又被调戏一番,无奈转到隔壁,喊了岳荦,一行人便出了房间走廊。经过竹屋时,林少朝里面瞧了瞧,那竹笑山人依旧悠哉悠哉在藤椅上晃荡,脸上一片酒红,不知是醉了,还是睡了。
离了罗浮小居,江山和岳荦并行,在前引路。
时值商秋,金风乍转,时气新凉。但街上愈发热闹熙攘,月色灯光满天水,香车宝辇溢通衡。自汉唐国推到坊墙,开放宵禁,夜的魅力在灯火的掩映下彻底绽放出来。士夫眷属、清客帮闲、少妇好女及游冶观客,无不鳞集于街头巷尾。
食肆、货铺、客栈、青楼门口,或吹或鼓,或萧或笛,丝管繁兴,杂以歌唱,呼叫不绝,以为招揽生意。
林少在人群中左右穿梭,前观后盼,游性甚浓。待看到有妙女少年并肩而行,侧头相视脉脉含情、小手欲拉还休时,不仅叹道:“这让我想起了年轻时的自己啊”。
郭芒顺着林少眼神方向看看,嗤道:“你年轻时还撩妹成功过呢?”。
林少摇摇头:“不,我年轻时,也是这样站在街头,看着他们含情脉脉逛街的”。
江山忍不住回头笑道:“你年轻时?那才多大啊,当然不能早恋”。
林少摸摸鼻子:“当我想早恋时,发现已经晚了”。
众人大笑。郭芒问道:“书呆子,这是去青雀舫吗?怎么这好像走到河堤附近了”。
江山点头道:“青雀舫,青雀舫,你想想,会是在哪儿?不过啊,今日这盛会我们想进去几乎不可能了,在无定河边看看青雀舫,倒也是一种极美的景致。何况青雀舫附近还有许多其他青楼、妓院,画船萧鼓,去去来来,周折其间,两岸水楼中,茉莉风动,儿女香甚,更是一道抢眼的风景啊。只是不知比起那扬州城‘二十四桥风月’如何?”。
林少随口道:“没什么区别,有道是‘好看的躯体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中无一’。其实吧,越是大地的青楼女子越被包装过度,就如同那些作秀的世家子弟一样,经过人格美容,反失了最初的本貌,无趣的很呢”。
江山微微颔首:“有道理,够睿哲”。
郭芒歪着脑袋对岳荦道:“五爷,问你个问题”,眼神却不怀好意地盯着江山。
“问吧”岳荦少有如此的放松过,一时也心情大好。
郭芒嘿然问道:“你内心里反不反对男人去青楼这件事”。
“不反对”岳荦淡淡道:“男人要是什么都没见过,什么都没吃过,容易变成色中饿鬼”。
郭芒大笑:“有道理,够豪气”。
郭芒大笑的时候,便看到了青雀舫。他只看了一眼,就已然确定。
但见无定河上,天星碧浸,水流奔急若飞,似倾月而出,银光闪烁。河面之上,船如烛龙火蜃,屈曲连蜷,蟠委旋折,水火激射。舟中宴歌弦管,腾腾如沸。士女凭栏轰笑,游人见之,或隔船吟语,或就船拂顺握手,倚栏索酒,倾卮无遗漏。声光凌乱,耳目不能自主。
然而,此类金粉胭脂之趣与河边的一艘超巨型画舫相比,尽皆黯然失色。
那画舫跃于水面之上,下连敦厚平台,入水木柱足有百根,以木排为戙索缆数千条,网网如织,风不能撼,稳稳将画舫托于其上,紧接河道之路。画舫高约十六七丈,分两层而立,飞檐翘角、盘龙雕柱,层层错落有致。各色奇巧花灯百盏,自舫窗悬出,灯月交辉,极为奇观。那弧线曲美、高高翘起的船尾,直如水龙吐气,挂破天际。
立于巨型画舫之下,抬头仰望,局蹐如矮人观场,不见全然之景也。
郭芒张大着嘴,喃喃自语道:“这就是青雀舫啊...看来,是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