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鹿郡,广宗城。
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城池中,一间不起眼的房舍格外的平静。
诸葛亮站在二层楼阁上,隔着窗子,听着那城中黄巾军调动布防的脚步,默默凝望着夜空,若有所想。
吴敦与臧霸站在他的身后。
吴敦感慨道:“果然,和公子说的一模一样,官兵与黄巾军的局势顷刻间翻转了,张角与黄巾军退守到这广宗城了…”
诸葛亮头都没回…
吴敦却接着说,“听闻归来时,那大贤良师张角突然患病,太平道中已是有不少流言蜚语,说是什么张天师符水治病,他怎么会得病?还有人故意煽动,说这张角本就是一个骗子,军心已是不稳了…”
说到这儿,他见诸葛亮依旧没有回头,于是把最后的想法也一并道出。
“不过无妨,如今咱们的地道是直接通向张角的宅府,公子若想立功,只需趁着月黑风高,夜深人静时遣我们前去刺杀,一举便可立下这诛灭贼首的功劳。”
说这话时,吴敦颇为跃跃欲试,俨然…这份大功,他是望眼欲穿,盼望了许久。
倒是臧霸连忙拽了一把吴敦,将他那从美好的幻想中拉回,继而解释道。
“你还看不出来么?公子哪里是想刺杀那张角,公子分明是想救那张角啊——”
“啊…”
此言一出,吴敦大惊,紧接着…他试着去回想。
果不其然…
若公子的目的是刺杀张角,那地道只需挖通至张角府邸的即可,何必要挖到城外?
这本就是一件神不知鬼不觉的行动,在官兵破城之前,他们是无需逃离这里的。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地道挖到城外,是为了转移张角,那便是…为了救他——
想明白这一层,吴敦更添惊讶。
“公子为何要救这张角呢?他是反贼呀,是贼首啊!凭他的首级,这份功勋,怕是…诸葛郡守都足以位列九卿…何必…”
吴敦的话本还在继续…
可随着诸葛亮的抬手,他立刻闭上了嘴巴,这就像是一种默契,在诸葛亮制止前,他们可以畅所欲言,可公子一旦示意,所有的声音都要停止。
“反贼?贼首么?”
诸葛亮的话吟出,语气有些深重。
他抛出这样的疑问,继而自问自答道:“试想一下,如果你是出身农家,家里赖以生存的田亩被豪门氏族给霸占了,你被迫成了流民,四处逃荒讨饭,又赶上瘟疫,你差点就要病死,这时出现了一个人,是太平道的大贤良师,他治好了你的病,给你吃的与穿的,并且对你说,他要带着你把那些被豪门吞并的田地给夺回来?你觉得,他是贼么?你会加入他的太平道么?”
啊…这…
无疑,诸葛亮的一番话直接堵住了吴敦的嘴巴,也让他对黄巾军的印象在旦夕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诸葛亮的话还在继续,“反贼?贼首?这本就是一个不公平的问题!如果站在皇帝的角度,张角就是贼,因为皇帝不关心,也无力去对抗那些吞并农人土地的氏族,他只关心的是,不能有人反抗他,试图推翻这个王朝的统治。”
“而站在豪门氏族的角度,他们更是恨不得将张角除之而后快,他们满口仁义道德,正色立朝,每日都在向皇帝阐述黄巾军的恶行,可事实上,张角的太平道让百万流民活了下去!因为大汉有这百万的流民,他们无家可归,无依无靠…他们中,但凡有谁还能吃上一口饭,又怎么会选择造反这条路?”
说到这儿,诸葛亮沉默了片刻…继而再度抬起头,遥遥望着那天边的月。
“大道理谁都会说,仁义道德谁都能引经据典,可事实上,凭着张角的出身,凭着他太平教主的身份,凭着朝野内的巨宦都是他的信徒,他只要不造反,他便可以荣华一生,富贵一生,他的名字也势必会流芳百世,为后人所铭记…这本是名利兼得的行为,他何必要造反?为了谁偏要去造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