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虞兮提前备好了一堆篝火,就在前院中央烧了起来。她听慕容雪说过,她外祖父是汉人,父亲是绒人,所以每年除夕还是要过的,只不过她家族根置西域,那种异土风情气息与生俱来,每逢重要的节日总少不了一堆篝火助兴。慕容雪一见到火堆,就像撒了欢儿的娇兔,不自觉地舞动着衣裙在篝火旁边挑起舞来。虞兮喊了几声,众人都出了门,见慕容雪翩跹起舞,惊如天人,无不触目而叹。
虞兮看得激动不已,跑过去缠着慕容雪,围着她笑道:“这才是女人的样子嘛,整天舞刀弄剑的我都腻了,姐姐教我可好?”说着,牵着她的手,毫无章法地跳了起来,扭了几下,又附在她耳边轻轻问道:“是不是男人们,都喜欢像你这样温柔妩媚的?”
慕容雪笑道:“你直接去问他好了。”
虞兮红着脸,抿嘴笑了笑,回头瞅了他一眼,脸色立即冰冷起来,“他就喜欢喜鹊那样的狐狸精!”一提到喜鹊,不由想起关东的事,令她心烦意乱,回头对唤奴说,“快过来一起跟你慕容姐姐学跳舞!”
唤奴站在梦言身后,尽管很想过去,可仍然摇头拒绝了。
“唤奴,你想玩就去吧,我正好可以静一静。”
“不想去……”唤奴低头噘着嘴,看着那堆篝火出神儿。
周懿站在一旁看得心酸楚楚,忙对着虞兮摇头使了个眼色。虞兮哪里肯听他的!不过她也不是不懂风情之人,恻隐之心还是有的,走到梦言身边,一声短叹暂泯往日恩仇,语气缓和地说道:“今天是除夕,多难的的日子,你要是信得过我,就把自己交给我好了!”说着,将她手臂搭在自己肩上,微微用力便将她扶了起来。虞兮吃了一惊,感觉她轻如飞燕,整个身体的重量搭在自己肩上竟浑然不觉!虞兮虽然觉得怪异,可一想到她原本就处境尴尬,此事自然不便声张的,抬头看到慕容雪也过来扶她,连忙对唤奴道:“还是咱们两个扶着梦言姑娘吧,你慕容姐姐可以腾出手来教咱们!”
梦言心头一颤,侧脸看向身旁的虞兮,清澈的眼神被攒动的火光照耀着,显得格外透亮。
这一幕被周懿看到,心里甚感宽慰,他两个大男人干看着也没意思,周懿对司马春说了一句话,匆忙忙到后院去了,没一盏茶的工夫就抱了一架琴回来。篝火旁边有个石亭,他便在亭下为众人抚琴助兴。
虞兮这才给他一个笑脸,随又从腰间取出那把九龙玉箫,向司马春扔了过去。当下,他兄弟二人琴箫合奏,与她四人欢歌共舞,乱世之下,迷局之中,谁也不知道明天会怎样,但唯有把握此时,余者皆不足挂怀。他日风云起,今夜的一幕幕也好作为梦乡温存的念想。
今夜的气氛全赖虞兮一人造就,既让大家舒心怡乐,又避免了梦言的尴尬,作为东家,梦言一改内心对她的看法和态度。所以年夜饭一上来,梦言举起酒杯,首先要敬的便是虞兮。当时周懿还担心她有什么会激怒虞兮的言辞,没想到,她一开口,则说:“我到今天才算真正站起来走几步,这对你们而言算不得什么,可对我来说却大有深意!一个从小残疾的人,生活了然无趣,有时甚至会想以死来解脱自己!幸而有今日,要不然……这一切全赖虞姑娘所赐!我敬你一杯,但愿以后,你能把我当成像慕容妹妹一样的好姐妹。”
虞兮固然善良,可内心却不迷糊,此时端起酒杯,防备之心依然存在,“若姑娘与我能坦诚相待,区区愿景,不足挂齿!我不请自来,承蒙姑娘盛情款待,这一杯该我敬你才是!”说罢,一杯凉酒一饮而尽!她身上仍有旧疾,这杯酒进入五腹,不免激起一阵寒意,直咳嗽了几声。
旁人还没说话,梦言忙叫唤奴:“天气凉,虞姑娘不宜饮凉酒,快把热好的酒倒上!”
“哦……”
唤奴双手攥着酒壶,低声点了点头,神色之中颇有犹豫之态。梦言直直地看着她,才没冷场,众人杯中酒都换上了热的,梦言邀众人共同举杯。司马春笑着微微侧了侧身,用酒杯掩着口鼻,小声对周懿道:“没看出来啊,虞兮还真听你的话!”
周懿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擦了额头上的汗,小声回道:“你别打趣我了,今夜要能平安度过,我就谢天谢地了。”
酒过三巡,唤奴端上了饺子,慕容雪便拉着她坐在自己身边,令她一起吃年夜饭。司马春举着酒杯,起身说道:“两年前我和慕容雪逃离拜火教,一路上可谓是九死一生。幸得公孙先生相救,我们才在中原立住了脚。人生即是如此,逝者已去,来着可追,唯有把握眼下,才是明智之举!所以,我们今天不谈那些伤感的话题,也不必畅想得太过久远,此山此地,你我共同举杯,敬我们来之不易的今天!”
“好!”
周懿拍手叫好,顺手在旁边摆下三个小盏,并一一斟满了酒。众人一起举杯时,周懿凝望杯中之酒,神色淡然地道:“兄长所言极是!诸位勿惊,这三倍,乃是我为今日不能到此的三人所敬。其一,是至今仍不知身处何地的东郭大哥;其二,是为我们留守京城的袁复兄弟……”
“那第三杯呢?”见周懿稍有停顿,唤奴双手托腮,笑眯着眼问道。
“第三杯……敬兄长,周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