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欣燃看王露那个样子,心中怒气更盛,只觉得她在自己眼前十分碍眼,便吼道:“在那愣着干什么,还不出去!”
听到这话,王露条件反射般转过身,一路小跑出了办公室。
此刻张欣燃真的是对王露失望透顶,在确定提拔人选的时候明知道她能力有限,但最终为了便于掌控还是提拔了她,那自己就要承担由此带来的后果。虽然张欣燃早有思想准备,但当事情真的发生时,也很难不动气。张欣燃摇摇头,深深地叹气,用手撑住额头,满脸无奈。
冯迎回到工位,整个部门人的眼神都不约而同看向她,冯迎只觉得这一个个眼神就像刀剑一般刺穿她那颗脆弱且骄傲的自尊心。这种环境她是一刻都不想呆,于是拎起包,套上外套,疾步走到电梯间,不停地按着向下键,整个人非常急躁,现在的她只想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当她出了大厦正门,一阵冷风吹来,冯迎深深地吸了一口冷气,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用力将衣服把自己包裹住。抬头望向天空,此刻的天阴沉得厉害,仿佛天空被一块厚厚的灰色幕布遮住了一般,云层也是灰色的,被这宽大的幕布压得很低,仿佛要和冰冷的地面接触,将整个世界都笼罩在一片肃杀之中。
眼前的景象就犹如她的心情一般。“这种天气真TMD应景。”冯迎心里自嘲道。
冯迎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着,偌大的城市,偌大的街区,她要去哪里?她能去哪里呢?此刻她才发现,自己的世界里除了工作好像找不到其他的什么了。工作几乎占据了她的全部,而周围的环境第一次让她感到是那么的陌生,每天的兢兢业业、忙忙碌碌到底又换来了什么?
遇到这种情况,可能大多数的女孩子都会找到父母倾诉。但是,冯迎是不会那么做的。在她小的时候,每当遇到欺负,受了委屈,跑回家向父母哭诉后,换来的都是不停地斥责还有父母间没完没了的争吵。
冯迎的父母都是工人,之前在国营厂子的生产车间上班,三班倒,因为两个人都忙,生活还算是和谐。之后,浩浩荡荡的下岗潮也波及到了她的这个小家庭,父母下岗,另谋出路。从那之后,冯迎的脑海里家庭就成了吵架的代名词。每个月的生活花销父母要吵,要给多少孝敬双方老人的钱父母也要吵,人情礼尚往来两个人更要吵,总之,只要是和钱有关的事情都能吵上一架。和钱没关的事情,最后都能向钱上靠,然后开始吵。
每次当父母听到冯迎的哭诉后,并没有安慰,取而代之的是不停地质问“这种事情为什么会发生在你身上,而不是别人?”然后她的妈妈就会说“如果家里有钱的话,就不会受这种气。”继而不停地埋怨冯迎的爸没本事。刚开始冯迎的爸坐在一旁闷声不吭,但被骂的狠了,就开始针锋相对的吵,之后就是摔碟子摔碗掀桌子,直到两个人没有体力了才算罢休。
这种日子直到冯迎考上了大学,离了家,她才感觉到解脱。这种家庭环境使冯迎早就练就了独立自主的性格,凡事自己做主,父母的那个家对于她来说并不算是什么依靠。
这次也一样,遇到这样不公的待遇,冯迎没有父母可依,没有男朋友能让她发泄,而好朋友和闺蜜对于她而言可以是锦上添花也可以是雪中送炭,但是这种关系是需要精心的呵护,就像精美的玻璃球一样,一旦有了裂痕就很难修复,所以对于好友她从来不乱发脾气。这就造就了,对于冯迎而言,好友闺蜜并不在她依靠的范围内。
所以此时此刻,冯迎就像一叶孤舟,置身于风大浪急的大海之中,既没有稳固的港湾可以停靠,也没有坚固的桅杆可以支撑自己。
大街上人流穿梭,BJ就是BJ,即使不在上下班的高峰期,马路上的行人依旧不少,每个人都在为生活奔波着,换句话说,每个人都在努力的活着。
此时的冯迎,心情主宰了她的大脑,她根本冷静不下来去想怎么应对这件事情,整个人木木的,耷拉着脑袋,低垂着眼,缓慢地向前走着。在整个环境中,她是个另类,大家都是健步如飞,只有她的速度像个乌龟。
忽然,她的右侧身子被狠狠地撞了一下,背的包顺势滑落到地上,由于出门仓促,包的拉链没拉,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
而撞她的那个人好似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没有停住脚步,仍旧快步向前跑着。
冯迎看着散落一地的物品,微微转过头,目光在人群中搜寻着那个撞她的身影,然而那人早已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无奈之情涌上心头,她只得缓缓蹲下身,将地上的东西一点点捡起来放进包里。
人若倒霉,似乎天地都不容她,事事都不顺心。原本很小的一件事,此刻在冯迎心里被无限放大,好似整个世界都在和她作对。她感觉自己就像一只羔羊,人人都能将她宰掉。在这瞬息万变的世界里孤立无援,心中苦涩难以言表。
越想越觉得胸口发闷,一肚子的气没处宣泄。
当她收拾完东西站起来,抬头刚好看到一个小超市,毫不犹豫的马上走了进去,来到酒水区,刚抬手准备拿起一瓶去结账时,不经意地扫了一眼标签——239元。
靠!这瓶白酒怎么这么贵?!
都说借酒消愁,但眼前这酒的价格却让她发愁。想想过段时间自己可能连收入都没有,只能靠现有微薄的积蓄过日子时,现实的残酷让她停住了手。二百多的价格够她一个多星期的伙食费了,实在是有些舍不得。
“放纵也是需要资本的。”冯迎心里叹息着。
紧随而来的就是对辞职的恐慌。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她真的是一忍再忍。今天不再顾忌地发泄了出来,在张欣燃手下是呆不下去了,别的部门又有谁会收她呢?如果选择离职,在找到下一份工作前,本就月光的她要如何生活?离职后可能连房租都付不起,可不辞职又能怎么办呢?
真是越想越觉得前途渺茫心慌慌,越来越烦躁。贵的酒舍不得买,寻觅了整个货架,最终选了一瓶最便宜的二锅头。
冯迎的手机自从她出门,就在不停的响。此时结完了帐,她才拿起手机来看。
“你还好吧?这种事情谁遇到了都会闹心,想开点啊。”这是她看到最多的安慰的话。
张媛圆的关心则非常直接“乖乖,你真猛啊!在办公室就直接和她们吵,我真佩服你。不过话说你今后要怎么办啊?”
赵恒年的关心则比其他人更近了一步“你还好吗?事情已经这样了就想开一点。千万保重自己的身体,今天下班后用不用我陪你发泄一下?”
冯迎看到这些消息一概不理会。她对所谓的关心有种天然的抵触。遇到问题,几句关心话就能把问题解决?何况有些人表面上是关心,实际心里还指不定怎么偷着乐呢。问题依旧存在,不可能因为几句安慰的话就消失掉,那这个步骤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所以对于那些所谓的安慰、发泄,她本能的有些反感。此刻的她不需要共情的人,需要的则是能帮她分析问题并且解决问题的人。此刻的她是迷茫和无助的,需要一双手给予她帮助和希望。而在她周围,好像没人能给予她这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