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洵点了点头,不禁也随之开始思考,如果抛开自己的情感来看,当年的事情确实很蹊跷,清林宫既然想吞并门派,又为何要采用屠城那么偏激的法子,而如今又向实力仅次于其的临南阁下手,还穿着显眼的清林宫的蓝衣,像是挑衅般生怕别人不知道这是谁干的一般。
再加上当时的内乱,清林宫内应该是有两个派别,那么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呢,从招摇的行事来看,其中一派倒更像是为了挑起战争,战争对他们有何好处呢。
姜洵近年来也了解到不少清林宫的情况,既然长子文景堂不被重用,难不成他是为了长老之位?活人炼制的傀儡或许是他曾谋划的杀招,只不过在纷乱过后,姜洵并未找到其他和他一样逃出来的人,不知道是被全部毁掉了还是怎样。
两人陷入各自的思索中,一时无言。
清脆的鸟鸣声响起,他们同时抬起头看,那是一只羽毛青色的鸟,在长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后飞离了他们的视线。
年关将近,晚风已经变得冷冽,吹在身上上也有些刺骨。
姜洵没有改变仰头的姿势,只是闭上了眼睛,发丝凌乱地刮在脸颊,他静听着呼啸的寒风,明明与往年一样萧瑟,但他却就是觉得今年没有那么冷。
风不一会儿就停了下来,墨色的发尾悠悠垂落,姜洵再度睁开眼,方才和他一同看青鸟的那人现下正托腮盯着他,眉眼柔软温和,不似平日捉弄他的模样,在这种目光下,姜洵几乎毫无反抗之力的沦陷。
那一刻,万籁俱寂,一瞬间便是永远了。
后来他们一起挂上了象征着对来年期盼的灯笼,又帮着宴锦宴钊装饰了院子,时光就这么飞速从指尖流逝。
转眼已是除夕之夜,临南阁按照往例举办宴会。
“能不穿红色吗?”
房间内,姜洵与花一夕僵持着。
“大过年的穿穿嘛,我平常让你穿别的颜色的衣服你不愿意就算了,今天那么喜庆的日子,你总不能还一身黑吧?你就当满足我一个新年愿望好不好?”
姜洵无奈的叹了口气,犹豫地伸手接过了衣服。
花一夕得逞后紧盯着他,见那人没有动作便催促道:“你怎么不换啊?”
“小夕姑娘难不成还想看着我换?”
“哦哦哦对不起。”花一夕捂着脸跑到了院子里,还顺带关好了门,姜洵又叹了口气,无奈地摇着头笑笑。
等待了一会儿,听到开门声后,花一夕迫不及待地转身,那人穿着与她相似的一身红装。
这些日子花一夕变着法儿地做菜,把姜洵的脸都喂得圆了一些,再加上艳丽的颜色,身上清冷的气质都被冲淡了很多,看着自己的杰作,花一夕满意地点了点头。
姜洵低头看看异常合身的衣服,隐约觉得哪里怪怪的,还没来得及细想就被花一夕拉着朝宴会的方向走去。
花一夕坐在靠近长老的位置,而姜洵则在更接近门口的位置。
觥筹交错间,姜洵频频看向那人的位置,不知是因为中间隔了许多人,还是宴席上的灯火太通明,他竟有些看不清那人的身影。
除了为应尽的礼数饮了几口酒,他面前的食物基本一口未动。
终于等到可以下座活动,席间骤然更加热闹,衬托得姜洵周遭愈发冷清和格格不入。
花一夕就是在这时直直地朝他走来,红衣显得她的笑容比平时更加明艳,姜洵一时之间有些看呆了,直到那人拉着他的手腕走出大殿才反应过来。
稍高的体温隔着布料传来,即便冬日里衣衫厚些,但那点热也足以让人得到慰藉。
姜洵浑浑噩噩地跟随着花一夕的脚步,等到那人停下才发觉又回到了他们的院子里。
“马上要放烟花了,我跟你说,这里的视角才是最好的了,不信你等着看。”姜洵尽力跟往常一样牵动嘴角笑着说:“好啊,在下拭目以待。”
嗖的一声,无数烟花盛放在天空中,姜洵只看了一眼就回过头来继续注视着花一夕。
绚烂的烟花不仅照亮了夜空,也同样照亮了花一夕的脸庞,那人睁大眼睛惊叹。
那双清澈的杏眼映出了绚丽多彩的烟花,姜洵觉得自已被两股力量扯得生疼,一方面,这是他与心上人历经的第一个除夕,他不由自主地感到欢喜,另一方面,某种强烈的情绪不断翻涌,像要将他整个人都淹没。
因此姜洵的眼眸罕见的深不见底,种种情绪错综复杂,他近乎抑制不住波涛汹涌的内心。
姜洵看着花一夕,心想,在他这短暂的一生中,真正为了自己而活的时刻屈指可数,到最后了,老子放肆一次怎么了?!
这样想着,姜洵开口道:“小夕。”
花一夕转头似有些呆呆地看向他,姜洵上前一步伸出手,一把将那人搂进怀里,心脏跳动剧烈到他怀疑花一夕都能听到。
但好像过了一会儿,又或许过了很久,那人并未作出回应。
姜洵有些惶然地放下手拉开了段距离,花一夕看着姜洵小心翼翼的表情,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即也抱住了姜洵。
“笨死你算了……”
良久之后,久到烟花都已停了下来,姜洵笑着说:“抱够了没,不晚了,快点睡觉吧。”
花一夕慢吞吞地松开手,和姜洵微微分开,她抬眼看了一下那人,拉过他的手,姜洵不明所以地看向她。
那人将手腕上佩戴的银镯摘下,放至姜洵的手掌上,花一夕没有急着收回,而是顺势隔着镯子贴住他的手。
姜洵与那人对视,手心手背皆被花一夕触碰着,心脏重重地跳动了一下,他觉得那种感受大概是此生难忘。
花一夕又笑了一下,说道:“我回屋休息了,你也早点睡。新年快乐,大笨蛋。”
“新年快乐。”
姜洵目送着花一夕欢快地跑回屋关上了门,深呼吸了一下,握紧手中之物,那上面还带着那人的体温,像是她的手还停留在他掌心。
他一寸寸环顾了这个院子,又盯着那棵桃树看了片刻,低下头缓慢地走回房内。
豆大的灯火点燃,映着桌边一笔一画写字的姜洵,他写写停停,斟酌良久,终于把这封信完成。
他将信纸叠了几下,又把银镯压在了上面,烛火这才被熄灭。
次日凌晨,姜洵又换回了自己的黑衣,他悄无声息地进到花一夕的房间里,近乎贪婪地看着那人的睡颜。
那种名为不舍的情绪充斥了他的全身,苦涩至极,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荒唐地想就这样永远的看着她算了。
但他最终还是转过身走了出去,轻轻地阖上了门。
窗边风铃微动,榻上,花一夕睁开了眼睛。
第九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