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我隐隐有种感觉,幻觉一事还没结束。
可是好几天过去了,我再也没有发现现实生活里有任何异常。范雨很健康,两个多肉植物也没有任何变化,我也再没有做过任何奇怪的梦。也许,真的只是一场幻觉吧。
直到这天,我看见了一朵三角形的云。
彼时正是傍晚。六月的成都已经很热。天地间的风像是从蒸笼里窜出来的热气,好不烫人。
我骑着电动车穿梭在钢筋水泥的缝隙间,忽然发现前面有许多人举着手机对着天空拍照。我好奇地一抬头:靠!天上怎么有朵三角形的黑云?
是的,那是一朵三角形的云。严格来说,是个等边三角形的黑色云朵。它边沿清晰,与其他灰色云朵形成鲜明对比。
我书读得少,我不知道云朵有没有可能是三角形,但我还是感觉到了一丝诡异。
就是这一丝诡异,让我摔了个狗吃屎。
电瓶车上的外卖也掉了出来,有一盒稀豆粉洒了,还弄到了其他餐盒上。
我顾不上手掌的擦伤,赶紧捡起掉落一地的外卖。
那盒稀豆粉不能要了,我只好打电话给顾客道歉,请他在手机上申请退款,平台会扣我的餐损费,我只有认了。
不过除了稀豆粉以外,其他餐都还好的。只是有一些沾上了一点稀豆粉,我拿纸擦干净,送了天上的三角云一个“操”,继续送餐。
最后一份餐是螺蛳粉,顾客地址是一家便利店。
一个带眼镜的老男人接过螺蛳粉,在我快要走出便利店时叫住了我。
“送外卖的等一哈!”
我停下脚步,回头:“啥子事?”
“你是不是吐口痰在我外卖上了?”
我一脸问号:“咋可能!你不要乱说!”
“那你自己来看,这是啥子?”
我走到柜台前,看见我刚送来的那份餐的包装袋上有一小坨黄色的粘稠物质。我当场愣住了:“不,不可能!这个,这个绝对不是我吐哩口痰!”
“小伙子,我这儿是有监控哩!从你进来开始,全部都被监控录下来了。你送来哩外卖,我都还没打开就发现上面有口痰,你说这个咋个办?”
“不不不不!不可能是口痰!我想起来了!是稀豆粉!我刚刚一起送哩餐里面有一份稀豆粉洒出来了,怪我,我没注意到!不好意思哈!我帮你擦掉!”
我伸出去要擦的手被他挡住了。
“你想毁灭证据,不可能!”他把餐提到柜台下面,“我要投诉你!你太恶心了!”
我傻眼了,赶紧解释:“大哥,我跟你说了,那个不是口痰,是稀豆粉!你可能不晓得,我有个云南哩朋友我就晓得!那个稀豆粉是用豌豆磨出来哩,和成糊糊,看起来是和浓鼻涕很像,但真哩它不是啊!它不是口痰也不是鼻涕,它就是稀豆粉!”
“我哩妈哟!你莫说了,这个螺蛳粉我是吃不下切了!今天这个事情我一定要投诉你!至于到底是稀豆粉还是口痰,我会把照片还有监控都上传,你放心,不得人会冤枉你!”
“大哥请你相信我,我是一个有原则哩人!我从来不会干对不起良心的事!你把餐拿出来,我能证明给你看那个是稀豆粉还是口痰。”
“不用了!大家都是成年人,都该为自己做哩事情负责任!你走吧,不要影响我做生意!你们这些外卖员,反正都是些找不到工作哩人才会干,什么样哩货色都有!我见得多了!”
“你啥子意思?外卖员啷个了?我们是偷你哩还是抢你哩了?你有啥子资格看不起人?”我的脾气一下上来了,指着他的鼻子吼道,“你给老子把刚才哩话再说一遍!”
“哟,小伙子你是在威胁我吗?”
“我威胁你?哼?威胁你又咋个?你信不信我今天还揍你一顿!”说完,我摘下我脸上的防晒口罩,把我的脸和脖子暴露了出来。
他原本讥讽、不屑又愤怒的目光落在我的脖子和脸颊上。很快,他被震惊了,他抽动两下嘴角却什么也没说出来。我想,他应该终于意识到,我不是一个好惹的人,并且我还是一个什么都干得出来的人。
啪!
我一巴掌拍在他柜台上,冷声说道:“把餐拿出来!”
他犹豫一下,乖乖把餐拿了出来。
“你看好了!”我用食指沾了沾包装袋上的稀豆粉放进嘴里一尝,果然,是稀豆粉。
他眼睛瞪得溜圆,难以置信地望着我。
“看,我亲自吃了,这是稀豆粉,不是口痰!这是我说哩最后一遍,我不想再解释。你要是还不信,我可以发毒誓。”
他没有开腔,但那眼神分明是在说,你发誓啊!
我叹口气,挺直了腰杆说:“我发誓,这上面是稀豆粉不是口痰!如果我扯谎,那我出门就遭雷劈!”
他看着我的脸和脖子,还是不说话。
我开口问道:“现在我问你,你还要不要投诉?”
“不,不,不敢了……麻烦你把外卖也带走吧,我不吃了。”
“哼!”我抓起外卖扔进旁边的垃圾桶,转身走出了便利店。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晚风抽风一般刮着,像是在迎接暴风雨。
我回头,在便利店的玻璃橱窗上看见自己的倒影。一只黑色翅膀的纹身从领口处露出来,一直从脖子蔓延到左脸。我抬手摸摸自己的纹身,摸到大片大片凹凸不平的伤疤。
往事已矣,走吧。
轰隆——噼啪!
一声巨响乍然落下,还没走到电瓶车前的我瞬间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