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能有假?不然她怎么一个朋友都没有?”
“真可怕!”
两个女生挽着手从安简身旁走过,琐碎的字文乘着风在安简耳畔打旋儿。
安简却只是笑笑,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碎语。父亲从罪犯变成杀人犯,晚上偷偷在被窝里看小说变成熬夜偷学的心机婊,还有其他许多许多……
曾经安简还尝试解释,后来她才发现当别人认定你是时,所有的解释都不过是苍白的外交辞令。
你父亲不是杀人犯,为什么会被关进监狱?
你如果不是偷偷熬夜学了,怎么可能成绩那么好?我成绩没你好不过是没熬夜罢了。
你没有谎话连篇,怎么会一个朋友都没有?
人们只愿意相信自己认定的真相。
“叮——”
“叮——”
“叮——”
上课铃响了,但安简不准备回去,她知道,那小小的教室里,没有人希望安简存在,包括老师。
自从父亲从罪犯变成杀人犯,她就在老师的眼中看见了恐惧。
他们如履薄冰地对待她,唯恐哪个字刺激到她,自己便成了安简的刀下亡魂。
这是上午的最后一节课,没有班上体育课,所以整个操场属于安简一个人,安简时常一个人拥有整片操场。
但没有人会羡慕安简,他们只会觉得庆幸,庆幸这个杀人犯的女儿没有来上课。
连老师讲课的语气都变得轻快起来。
妈妈在告诉安简“歹竹出好笋”的时候没有告诉她,比起好笋,世人更在乎歹竹。
他们看着你这颗好笋在泥泞的土壤里挣扎,然后期待着有一天你长成他们心中歹竹的模样。
毕竟杀人犯的女儿怎么可能会是品学兼优的文科学年第一呢?
安简爬上角落小公园里的架子,今天是阴天,阳光躲在黯淡的云层后,大地被阴影笼罩,一片灰暗。
风微凉,吹动安简膝上的演算纸,哗哗作响。
世人皆盼她堕地狱,安简偏不遂他们之愿。
笔尖划过纸张,留下歹竹之子不屈的刻痕,每一笔都力透纸背,安简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在风中那般清晰可闻。
远远地又传来细碎的说话声,安简浑然不知。
直至声音近了。
“林素,我们逃课不好吧?”
“什么叫逃课?这节本来就是体育课,我们只是拿回属于自己的权利罢了!”
“可是大家都在教室里上自习……”
“啧……那你回去吧。”
“那…我先走了,你一个人小心点,别被老班抓了。”
脚步声急促凌乱起来,几息过后变得清晰,清晰的孤单。
孤单的声音在小小的圈子里踱步,然后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欸——你好,我是林素,请问你旁边有人吗?”
阳光探出云层,风停了,天晴了。
安简抬起头,看见一张沐浴在光芒里的,傻乎乎的,局促不安的脸,那张脸的主人问:“喂!你身边有人吗?”
现在有了。
安简睁开眼睛,再次看到一张局促不安的脸,那张脸的主人举着一枚戒指,怔怔地看着她,过了良久,他说:“我一直担心我的感情是出于弥补与歉疚,所以总是不敢开口,但在今天我重新确定,林素喜欢安简,从十六年前的那个冬天遇见的那一刻就开始了,不曾怀着亏欠,也并非补偿……只是喜欢。”
安简握住林素颤抖的手,将下巴搭在这个大男孩的肩膀上,似笑非笑,“十六年……前,那你可真是个变态。”
“我……”林素涨红了脸,好不容易敛起的一点豪情在这句轻飘飘的话前溃不成军,一如十六年前。
但下一刻,芬芳的甜味在林素口中扩散,那是不久前品尝过的防风草的味道,甜蜜如梦。
而这一吻,
似要至天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