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莫年从没有此时这般清醒,目标明确,打电话给电视台里安排新的采访,打给那几个火女对台词,他要用舆论做律师辩护的辅助,给华瑶争取最轻判决。
他和律师深入讨论过,即便她承认配合付振明演戏了,但很多东西都是微妙的。
律师侧面了解过,付振明的口供说的很有技巧,都拦在了自己身上。
律师一条一条对,几乎都没有证据,如果付振明不改口,华瑶还是主动承认有自首情节,加上火女们的经历,道德伦理上的同情,律师有信心做无罪辩护。
这也给了纪莫年信心,让自己忙起来,按照律师的布置,之后怎样做宣传舆论,怎样找人做媒体大众采访联名呼吁,引起共鸣。他都一一认真记下来,突然觉得人生又有奔头了。
和律师在刑警队对面的咖啡厅谈完话,刚准备离开时,却意外在门口看见了阿兰。
她也看到他了,惊讶的,“纪莫年。”又有些惊喜,“竟然在这看到你了,我打你电话打不通,之前去电视台也没找到你,我知道你很忙,之前你家还出了事。”
说到这她停住话头,“其实我也不是故意要找你的。”
面对纪莫年时阿兰总是有点自卑,“总之找你是因你让我找的梁旭之前在下八里调查的那几个女孩的资料,我找到了。竟然在老箱子里放着,我这次要搬家才翻出来,所以想给你,我记得上次你找我,对于这份资料还挺重视的,我怕耽误事。”
纪莫年愣住了,听到梁旭,调查资料,几个字眼,他的心紧了一下。
老黑和他说过,阿兰不止一次来电视台找他。
可面对阿兰,此时他有种恍如隔世之感,那次找阿兰时,他还信誓旦旦的想要为梁旭的死找一个真相。
可这一次,自责逃避,早就让他麻木。
至于阿兰说的资料,其实答案他已经不在乎,或许说他根本不想知道答案了。
可此时面对阿兰的目光,他却无法做到对苏素和邱志强那样,自私的理直气壮。
因为阿兰是他和梁旭一路鼓励着从下巴里出来的人。她坚信的始终是他和梁旭告诉她的公平正义,善恶到头终有报。
可现在的他呢?
早不是热血的记者,也不是为了大众一心匡扶正义的纪录片导演。
现在的他,成为了自己曾经最鄙视的公私不分,那种他愤恨的拍着桌子恨铁不成钢执迷不悟的人。
纪莫年突然觉得过去的自己真是可笑啊,曾指责他人不分黑白的自己,仿佛一个傻子。
板子不打在自己身上根本不知道疼,这世上不是非黑即白,每个人每件事,都有它背后的诱因。这矛盾的诱因,是自己内心情感理智的矛盾纠缠,可在外人,在无关的人看起来,却是执迷不悟。
他想说什么,可他觉得说什么都会破坏给阿兰曾经的美好幻想。最后他有些无奈,抬手本想像以前一样摸摸阿兰的头发,可最后手落下只拍了拍她的肩,“阿兰。”
他停住话头,她却仰着脸。
半晌看他欲言又止,阿兰似乎懂了,她在下八里那么多年,最会看人眼色,“没关系。”
她的意思是,一切你的事都没关系。
可这句没关系却让纪莫年无措。
“我还有事,要回电视台。”
他本想走的决绝,可在车上半天都没缓过来,等开出去时,却看到阿兰还站在路口,一直在看手表,这个路段很不好打车,纪莫年想了想,“你现在住哪,我顺路送你。”
一路上纪莫年都沉默着,只有阿兰在自言自语,“我听电视台的人说,你要结婚了,还要出国再也不回来了?
这边你有家人朋友,都不要了吗?
是她不喜欢吗,所以你可以为了她什么都不要了。
是上次那个女孩吗?火女的新闻我看到了,纪莫年你和以前一样厉害,真的,下八里时,我觉得你和梁旭,都特别厉害。
我知道我一辈子都成为不了你们这样的人,但我现在过得也不错,对吧?你以前说过,人不要和别人比,要和自己比。我听你和梁旭的话,这些年都只和自己比,我过的很好。”
纪莫年手指抓紧了方向盘。阿兰的话让他无地自容。
很快到地方,阿兰新搬的小区很好,她说自己还换了更好的店面,在装潢,以后还要开美容院。
临下车前,她有些不舍,“纪莫年,咱们是不是以后都不会见面了?”
纪莫年什么都没说。
对于未来他自己也不知会走到哪一步,所以无法给她肯定的答案。
“你为什么总是先抛下朋友呢?还是你觉得根本不怕失去我们。以前这样,现在也这样。”
这句话昨晚邱志强也说过,纪莫年摇了摇头,什么都没回答就要开车走。
阿兰却急了拉住车窗,“那个女孩就在梁旭的调查资料里,我知道后第一时间就想和你说,可我找不到你。
莫年,我不知道梁旭究竟发生过什么,也不知道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你真的不想去看看那资料吗?那个女孩就在其中。”
纪莫年手指攥紧方向盘,躲避着阿兰的目光,心里其实早就有了答案,可一直逃避着,不肯面对现实,他无数次告诉自己,就算是又如何?可他只要一天不知道真相,他就可以骗自己,外面所有声音都听不见。
可他最后还是跟着阿兰去了她的新公寓,东西还没有收拾,乱七八糟的摆了一地。
阿兰将鞋架上几张复印纸给他。
纪莫年先是疑惑这么久的资料为什么是这么新的纸张,但很快就被里面的内容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