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澄源从太师府的后门悄悄进来,原本守在门口的小厮都被调开了,就知道那人已经料到了自己会来找他,于是快步走到东阁的抚山苑,四周环顾了一下确认没人之后,推开门走进小苑,安静清幽的气息扑面而来。
雪覆松树的冷意似乎将所有红尘纷扰隔绝在外,而此处就像是一处无人问津的世外桃园,一景一物都让人觉得有些不真实,荡涤出一丝与世隔绝的气息。
焦澄源一眼就看到了松树下煮茶听雪的元璟之。
元璟之坐在那张宽大可卧的藤椅上,低头专注地看着竹简,侧面优雅的轮廓映着胜雪一般白玉的光泽,看起来悠闲至极。
院子里的积雪不曾清扫过,厚厚地积了一层,焦澄源见着无处下脚,打算就这么踏雪而过。
他踩上积雪,发出轻微的“咯吱”的声响,划破满园的幽瑟。扶疏影中,元璟之抬起头来,握着竹简的手一顿,看向焦澄源,浅浅一笑:“怎的如此沉不住气?”
焦澄源快步走到元璟之面前,垂着头作了一揖:“在下只是希望公子能更快速地控局一些,便自作主张了一回。”
元璟之一手合拢竹册,一手藏在他宽大柔软的袖中,他抬眼时微微一笑:“好,那多谢你了。”他语调平平好似漫不经心,焦澄源听完却惊出一身冷汗,“扑通”一声就跪到了雪地中。
“跪下做什么?”元璟之眨眨眼,似乎对他的这一举动感到微微有些诧异,柔声道:“我又不曾怪你,只是希望你不要身陷其中难以自救你先站起来吧。”
“是。”焦澄源站直了身子,拍去了膝上的雪,又道:“公子放心,没人知道这件事,在下做的很隐蔽。”
“好,我知晓了。”元璟之微微偏头一笑,乌黑柔顺的长发就散落到了肩上,他抬起手递出了手中的竹简,交到了焦澄源手中。
焦澄源拿好竹简,又问道:“公子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元璟之浅笑:“坐壁上观,等着就好。”
焦澄源应了一声“是”,就转身离开了。
元璟之微微仰头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院子里只充斥着茶水沸腾的声音。他仔细思筹着一些事情,想了一会儿后又重新坐回到了藤椅中,慢悠悠地倒了两碗热茶。
他刚放下茶壶,面前出现了一位穿着黑袍的高大男子。元璟之也不看他,只是自顾自地端起一碗茶,浅饮一口冲去身上的寒意,顿时舌尖上弥漫着浓郁的苦涩。
元璟之放下茶碗,招呼道:“灵泽,来喝碗热茶。”
“是。”灵泽应道,端起一碗热茶一饮而尽,品不出什么清雅回甘的味道,见元璟之并不多说什么,又忍不住问道:“公子,你就这么放他平安出府了?”
“为什么不呢?”元璟之又给壶中添了些水,雪白柔软的宽大衣袍在空中晃着,快要与雪融在一起,但他那漆黑的眸子依旧深不见底,顿了一下,才笑着反问灵泽:“你认为应该怎么办?拔舌、杖杀还是砍去手足?”
最后这三个字他念得又缓又轻,但是却让人感受到万钧的压力。
雪,一直在下。
“姑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景?”男子与言絮并肩走着,一边说一边拐入到另一条胡同,见言絮点头,才了解道:“难怪方才姑娘的表情……”他顿了好久也没找到合适的形容词,才继续道:“那般视死如归。”
好一个视死如归。
言絮“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不过遇到这种情况,也可以让随行的侍卫驱散他们。”男子笑着说道,“姑娘今天是一个人出来?”
“不是。”言絮道,“当时我站的那个地方是个卖糖人的小摊,我二哥就在那里。一扭头发现我不见了,指不定要挨我父亲说一顿。”
男子仔细想了想,似乎那小摊旁真的站着一位锦袍男子,他也不觉得愧疚或是怎的,耸肩调侃道:“那可真可怜。”语气中反而多了一丝看戏的快乐,却没有一丝可怜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