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呀,真是个小妖精,都骗到你郭哥头上来了,讨打,该打!”
郭鸣谦眉头微微皱起,面色顿时染上阴郁,眼底深处却游弋着不可名状的欢愉。
“不高兴了,小心生气鼓肚子,尿尿呲裤子哟!喂哟,你不会真生气了吧,小谦子,小谦谦,谦谦哥哥……”
诡计多端的赵迪嗲音绕耳不绝,声声敲击闻者心扉,道道牵动听者心门。
郭鸣谦怎会真个儿生气呢?高兴欢庆都来不及呢!
这条街道演绎着青春喜乐的故事,那片树林也上演着激流险阻的正剧。
“两个孙子,急急忙忙去干啥?跳河也不用争抢名额,团伙集会更不能这般光明正大啊?”
“真是晦气,刚离开赵迪那妖精领域,竟然又遭遇闻梓骏这傻球,咱们今儿真是出师不利,莫非真要身先死不成?”
孙俊杰哭丧着鞋拔子脸,话里有千种诅咒在念叨,话外有万般仇恨在躁动。不信,请看孙嘉诚那张圆嘟嘟的脸,本是灿烂有光,而今暗淡试色,甚至灰白凄惨爬满脸堂,怎一个怨字了得!
“别跑,别跑呀!正要向你们打听郭鸣谦的下落呢,同学相见不说泪汪汪,也要心平气和嘛——”
闻梓骏一脸和气,眉梢挂着浅浅的笑,唇角漂浮着片片自在的碎末,这般惹人逗乐的眉目,竟然激起二孙内心气愤的西风,这也是意料之外的奇景了。
……
一幕幕场景滑过脑际,一道道梦萦渐渐松弛,经历着或许感觉不到珍贵,悄悄溜走才猛然醒悟,远去的不仅仅是美丽的走过,更是难以挽回的珍惜,永远不能复刻的遗憾。
“该醒了,再不醒来就沉溺其中了!”
呼喊之音犹如天外传唤,灵魂之弦被轻轻拨动,弹奏出响彻天地的神音,声波扩散开来,引来大地风起,震得高山颤抖,惊得浮云攒聚,行远不觉消,更远声犹厉。
郭鸣谦迷迷糊糊之际,倏然感到肩膀被轻轻揉晃,继而精神之门被撞得咚咚作响,眼睛微微张合之际,耳畔终得传来现实熟悉之声。
“我这是在校园?”
郭鸣谦木讷的神情引来一阵阵嬉笑,摇头晃脑的动作更是赢得片片耍酷的掌声。
池塘畔,柳树摇动疏影,半根枝条顽皮垂落,伴着丝丝清风,荡起层层涟漪,敲开沉静的水面,一时之间,风吹荷叶声,柳丝摇曳声,阳光抖落声,激荡在池塘四周,惊诧了休憩的枝鸟,逗乐了围观的学童。
“对,你在校园,你一直在校园!可是……”
贺作鸣语气带着一丝凝滞,稍作思索,仿佛卸下万钧重担似的,眼神重新变得坚定,“你回头看看,还是原来的校园吗?”
“嗯?”
郭鸣谦稍微清醒的头脑再次萌发重重疑惑的云团,内心咯噔一跳,心空兀然生气一股不好的云气,云气在恣意翻转,上下流窜。
转身四顾,蓦然发现自己身处奇特之所,校园还是那所校园,池塘依旧在,杨柳还依依,同伴却不知藏于何处,莫说身影无处觅,声音亦是消失,不闻半丝半缕。
“这是哪里?难道我还在梦里贪欢?”
郭鸣谦自言自语着,不敢相信同学会销声匿迹,躲迷藏也不带这般的,开玩笑也不能留下自己留守啊。任他脑袋千般转,也想不到究竟触发什么机关,徒留孤独来品尝。
“贺老师,这到底发生了什么,我都迷糊得找不到方向了!”
带着深切的渴望,裹着浓郁的祈盼,郭鸣谦希望贺作鸣能够授业解惑,不要再难为自己幼小而脆弱的心肝啦。
“傻小子,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
贺作鸣以手戳弄郭鸣谦脑门,接二连三地送上痛彻肌肤的弹指神通。
“我……”
郁闷加迫切不能形容此刻郭鸣谦的心绪,他是真不知道哪里出了岔子,环境还是原来的环境,自己还是原来的自己,老贺还是原来的老贺,为何同窗好友全部消散不见踪影。他用力掐捏大腿,剧痛刺激得他直咧歪嘴,也证实着自己不是做梦。
“唉,说一千道一万,唯有自身强才是立身之本,你孱弱的身子骨只怕稍有风吹草动就会被吹得东倒西歪,何谈寻找拯救迷失在黑暗之谷的他们!”
“贺老师,您在说啥呢?我脑袋转得慢,心思不聪颖,还是直白点好!”
“你再看看,周围有什么?”
贺作鸣脸色平静,眼里却残存着丝丝伤悲,似乎让郭鸣谦知晓现实处境有些不忍,可梦境终归是梦境,人总要向前看,不能一味地沉浸在美好的过往,游弋在灿烂的香色梦幻里。
“这……”
郭鸣谦大吃一惊,无需用眼看,肌肤所感便能体验气息迥异:这哪里是方才微热的秋日校园,哪里还有池塘杨柳,周围只剩下一株苍老而坚挺的银杏树,一架黝黑而留有枯苔的石碾。
银杏树叶经受了霜露的敲打变得萎蔫不堪,粒粒果子依旧紧紧扣住母体舍不得离去,地面上坠落的果实早已褪去了原有的金黄,唯留下点点汁液证实着自己曾经走过。二三枚果子横在石碾盘间,与片片皱褶的叶子相互依偎,似乎在等待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