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儿们,看,这一大片绿油油的场地,都是你们的!麻溜地挥动有力的双臂,速速迈动健壮的双腿,巡回你们的领地吧!”
贺作鸣激昂的演说带有极强的煽动性,字词之间仿佛生出万千羽翼,扶摇而上,引来追随者嚎叫不已,蹦跳在草丛繁盛之处,俯仰于柳杨横纵之所。
“这群小崽崽,不在校这段时间心都不知跑到大海沟里了,不收回来会空虚憋闷的。唉,我实在是太善良了,太聪明了!善良使人心胸开阔,聪明令人脑海浩瀚,啧啧啧,老贺我怎么就这般聪慧绝伦呢?”
贺作鸣一手托着嫩而尖的下巴,一手轻轻揉捻垂挂在额头的刘海,目光扫向欢呼雀跃的孩儿们,轻声自语着。
“但愿过会儿还能活蹦乱跳,嘿嘿嘿,不把尔等整得面目全非,怎对得起我这菩萨心肠呀!”
“Go!Go!看我的死神镰刀,我收割,收割,收割!”
闻梓骏奋勇当先,一蹦三尺高飞向葱茏的丛草堆。
“小样儿,龙哥哥在此,岂容你叫嚣,看我的扫裆腿,咦?还能逃过!一字马冲锋,不让你狗啃泥,算我输!”
戚珑川嬉皮笑脸之时不忘打击好基友,话语满天飞,脚下不留情。谁曾料天降横祸,正应了那句“你现在叫得有多欢,事后就有多惨”的至理名言。
一声“哎哟”传来,这一声蕴含着凄惨悲楚,震彻了灵魂天空,撕碎了心帘帐幕,引来天际浓云滚滚,遮天蔽日。
在场之人无不心头一颤,仿佛阵阵冷冽的寒气浸透骨髓,不由自主发出无声控诉,使得心神抽了又抽,抖了又抖,纷纷思量:这得经历多少坎坷磨难才能炸出这般声响?这得遭受几分肉体蹂躏精神刮剥方有此种真切体验?
但见戚珑川横跨沙土小径,草丛为栏,沙土为铺,一枚一字马跨栏小生横空出世,不过面色没有兴奋,腿脚缺少韧劲,瘫坐在地面“嗯哼”不停之音已经严重破坏了他的高大伟岸形象。
“你这不是自讨苦吃嘛,心中有恶鬼,身体自然受到冥冥之中的迫害,这么简单的道理竟然不懂,简直白瞎了你的智商,唉!”
郭鸣谦摇摇头,有些怒其不争,想要上前踹他一脚,寻思片刻,便抑止住念头,毕竟落井下石不是他的本性,唯有再次乜一眼发泄自己内心的恼忿。
“闻梓骏,瞧瞧你的好基友哟,莫非你们愿意在草地上打滚,为我们演一场呼哈呼哈摔跤大戏不成?!”
“唉,某些人就是不自量力,还想学赵迪翩翩起舞,真是白瞎了一副好皮囊,外表强大,内里空空!”
聂宗凯投以鄙视的目光,嘴巴一撇拉成半米长丝线,一丝一毫亮闪着唾弃嘲弄。作为二道混子,他最看不惯戚珑川耍酷了,只要稍有风吹草动,丁点儿瑕疵被他逮住,就会无限放大,真可谓鸡蛋里挑骨头,无中也能生出百千尘灰,然后狠狠地甩到对方身上,美其名曰“为你着想”。
“小聂,你怎能说出这般风凉话呢!看,咱们的珑川同学,脸部都皱褶成啥子模样了,要有一颗悲天悯人的心,时时关爱他,处处搀扶他,就他那病秧子样儿,摔倒了腿会骨折,脑能震荡,心可破裂,不得疼得大家泪珠儿串串,哎哟,我的心哟——”
孙俊杰以手扶额,一副清纯美少年活泼追梦的姿态,偏偏化作西子捧腹样儿,哭笑不得不足以形容他的囧样,耍酷卖弄亦不能赢得众人的追捧,他就是一枚活脱脱的兔子形象。
铁三角不是随便能够拆散的,其中的情谊岂是他人三言两语就能分裂的,自己人怎么打怎么骂都可以,外人插一脚,不,哪怕只言片语,也会令他们以惊雷之势凝聚,轰然炸响在敌人身侧,让他们求仁得仁。
“闭嘴!多说一句就能上天了是吧?哼,我看你们两个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聂宗凯”
赵迪大喝一声,打断聂宗凯、孙俊杰二人得意洋洋的表演,面庞染着愠怒之色,眉梢挂满气愤之果。待得对方嘴巴张合不断,似有不满之意要吞吐,却不得不苦苦忍受一点点憋回肚子里,赵迪才稍稍舒了一口气,暂时放下拳打暴踢他们一顿的念头。
……
“这群傻小子,平时看起来挺横的,关键时刻竟然掉链子!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一物降一物,现实版的阴盛阳衰?”
贺作鸣忍不住摇摇头,深深叹息,嘴上说得挺无奈,内心为何却升起垂天之云似的舒爽呢!?
“抓紧时间干活,闲得难受尽快劳动,手痒脚酸蹦跶蹦跶,全身就会暖洋洋,头脑就能更清醒!三,二,……”
“一”字还未落下,戚珑川一个鲤鱼打挺,宛若咸鱼翻身,猛男附体,一改方才茫然四顾的颓废,顿然化作一匹伺机捕捉猎物的苍狼,其反差之大,堪称变色龙的典范。
抬头瞧着众人吃惊不已的神色,郭鸣谦暗自点头,他就知道戚珑川这小子会装可怜,竟然赢得老对头聂宗凯连连翻白眼,也不枉闻梓骏、戚珑川登台演一场装惨的戏。
“戚珑川,你真狠,为了同伙出彩,竟然不惜自残,太仗义,实在是仗义得令人佩服,佩服得五体投地啊!”
聂宗凯眼角一扫,确认贺作鸣没有关注自己,快步上前几步,奔至戚珑川身侧,咬牙又切齿,红眼又皱眉,眼里屡屡生出忿恼的长丝,恨不得将对方缠个结实,不留一点喘气的漏孔,活活憋死这个捣蛋讨人厌的祸害。
“贺老师,聂宗凯恐吓我!您看,他将毛毛虫投放到我的衣领里,太可怕了,他这是想要谋杀啊,呜呜呜,吓死我了……”
“是啊,是啊,呜呜呜,我的衣领里也有,我感觉浑身痒痒的,是不是得了狂虫病呀,我不得赶紧打狂虫病疫苗……不行,不行的,我从小就怕打针,一想到长长的针头插进我的肉里,我就慌慌的,怎么办才好,我要死了吗?”
戚珑川、闻梓骏一番惊天地泣鬼神的操作,其喊声之惨烈,其脸色之惨白,吓得周遭之人惊惶难耐,纷纷后退,试图远离是非之地,逃躲开主凶者聂宗凯的袭击,不被准狂虫病患者的传染。
目瞪口呆的聂宗凯终于缓过神来,他举起双手,大声辩解:“不是的,我没有,我是冤枉的,我是清白的,我是无辜的……”
“不,不,你快走开,快走开!”
闻梓骏慌张逃窜着,脚下被草根绊倒都顾不上疼痛,手忙脚乱爬起来,摇摆着屁股急急奔向救世主贺作鸣。
“怎么回事,你们又出啥幺蛾子?”
闻梓骏脏兮兮的小手擦一把眼泪,抹一把脸,惨兮兮的面庞上泪痕与泥尘共生,委屈和愤懑相融。
贺作鸣有些无语,这都是什么事儿,刚刚聚在一块就上演闹剧,精力太旺盛啦,心眼儿都装不下一丝一针。别扭常常蒸煮,和谐从不共鸣,她感觉头有些晕,不是天气热得中暑,而是心累,累得喘不过气。
“贺老师,您看看,我的衣领子里,爬来爬去的,我怕怕——”
闻梓骏急忙将衣服塞到贺作鸣手中,后退几步都不能完全放松,身体依旧颤抖不停。
“还有我的,我的衣服上已有虫子在抖来抖去的,好恐怖哦……”
“我的鞋子上也沾满了虫子的便便,好恶心啊……”
……
你一言我一语,责怪声,叱咄声,讨打声,一时之间,应有尽有,宛若蜜蜂在飞舞,嗡嗡之音上下互动,左右摇摆,不停歇地灌入贺作鸣耳里。
“停,停,停!”
贺作鸣嗷嚎一嗓子,仿佛平地一声怒雷,吓破了游虫的肝胆,也惊呆了议论纷纷的顽童们。她算是弄明白了,诉苦之人矛头所指皆为聂宗凯,真不知小聂同学到底做了什么事儿,竟然惹下奔雷之怒,众目所向皆是怨愤,合力所在化成焰海。
贺作鸣沉思片刻,面上平静无波,心底却已翻腾层层涛浪,思量如踏浪前行的勇士,挥动着手中的利剑,斩向畏怯胆战幻化的阴影,斗天斗地,风云巨变之际,驱逐所有暗淡和阴冷,将重重光明倾洒,使温馨和谐之花开遍高山沟壑、江河岭原。
“聂宗凯,俗话说得好,‘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做任何事都要三思而后行,不要为了一点小事小利和同学闹得不愉快……”
语重心长的话语没能消泯聂宗凯顽固的认知,相反,轻轻地敲打激起了他隐藏多时的幽怨,凭什么我就是被压榨的对象,同学倾力踩踏我,老师无端压迫我,其他人一句话就能赢得老师的安抚,而我只能默默饮下酸涩做成的苦酒。
瞧见聂宗凯面色潮红,手指紧紧相扣,贺作鸣瞬间明白对方走进了死胡同,假若没有外人恰逢指路,可能陷入困境不可自拔。
“你脸上的红痘是怎么回事?不会是被你妹妹抓挠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