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条细长飘舞的光带,撒下点点光尘,一端连接着半空中越来越淡的光影,一端轻柔地绕向了小光蝶的双翼。
这次的辉光明显比文清之前所见的更多,更繁杂。
文清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站在原地,余光瞥见了一枚掉落在老者脚下的白玉小印。
几息过后,半空中的人形光影消散不见,老者保持着释然的笑容垂下了头颅,已然没了声息。
光蝶飞回了文清体内,在接触到文清身体的一刹那,一股别样的情绪涌上了文清心头,这股情绪不属于文清,或许是来自老者,或许是来自小光蝶,文清暂时不得而知。
与此同时,文清也忽有明悟,心念运转间,已明白了小光蝶的变化。
文清弯腰将老者脚下的白玉印章捡起。
只见这印章的顶端雕着一只行走中的猛虎,猛虎之下为方形白玉,四面刻有云纹,恍惚间,文清看着那云纹,竟然觉得那云纹像真的彩云一样在不断地飘动着。
幻觉?文清无法确定。
印章的印面上刻有六个古体小字,文清的记忆中对于这个字体也并不陌生,很轻易地就认出了是“定西镇守使印”六个字。
显然,这是老者的官印。
文清将其收起,决定在埋葬老者时将这枚官印一同放入。
由于老者的尸体被四根投矛钉在了木门上,文清只得先将四根投矛拔出,然后将老者的尸体平放在一旁的空地上,随后文清推动木门,想要进入正屋内。
第一次尝试,没能推开,文清能明显感觉到门后有阻碍。
文清没有强行破门而入,而是绕到一旁,从一扇毁坏的木窗中钻进了屋内。
此时已近黄昏,屋中有些昏暗,但文清还是一眼就看到了被木栓拴住的木门和倚靠在木门下,依偎在一起的两个人影。
文清走到近处,看清了两人的样貌。
一个是头发花白的老妇人,穿着一身朴素的布衣,与寻常百姓的装扮无异,布满皱纹的脸庞上带着慈爱与平和,似是在安慰臂弯中的女子。
那依偎在老妇人臂弯中的女子则大概二十来岁的样子,穿着绣花彩衣,但并不妖艳,闭目素颜,神情尤为安宁。
两人的旁边有一只打翻在地的瓷碗,从洒落在地的痕迹来看,原先瓷碗内盛放的应该是一碗米粥。
“服毒么?”文清喃喃道。
由于没有看到什么致死之物,文清只能凭着掉落在地的粥碗猜测。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文清将倚靠着木门的妇女两人抱到一旁,推开木栓后打开了木门。
屋内的角落中散落有农具,文清挑了一把还算完好的锄头,拿到了屋外。
“小黑,好好放哨嗷,有情况就叫唤。”
站在大堂房檐上的小黑扭头不理,不过眼珠转动间,却也将目光扫向了外面。
日光西落,赤霞愈烈。
屋旁的菜地中,渐渐响起有节律的锄地声。
得益于文清强健的体魄,挖坑这种事并没有太费时间,在太阳完全落下后不久,文清就挖好了一个足以容纳三人平躺,半人深的方形土坑。
文清将老者及其老妻侍女抱进坑内安放好,而后将捡到的白玉印章放到老者侧旁,默默行礼后,覆土填平。
将老者一家安葬完毕后,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城中死寂,无半点灯火,抬眼所见,皆为漆黑一片。
在文清的连声呼唤下,小黑仍是不愿意靠近这间屋子,看样子是铁了心要打算在正堂的屋檐上对付一宿了,文清见状也不再强求。
这种情况下,文清也没有连夜外出的打算,将屋内简单整理后,文清搬过了一把椅子放到书桌前。
书桌上有一盏油灯,但文清并不打算将其点燃,毕竟身处这满是尸骸的死寂孤城内,还是得小心为上。
一本本书籍散落在书桌以及地上,文清将它们一一拾起,拂去尘土,平直褶皱后放回了一旁的书架。
老者赠予的那把镔铁斩马刀就倚靠着放在桌角的位置,以便于有突发状况时文清可以迅速拔刀。
文清捡拾整理着书籍纸张,突然被一卷散开的卷纸吸引了注意。
文清将其平铺在书桌上,打开了书桌前的窗户。
月光如水。
文清借着清冷的月光,打量起绘于纸上的蜿蜒线条。
这是一张简易的地图,文清在图上看到了诸如天门山,两河城之类的字迹与圆圈,其中还有一些大小墨点,旁边标注有某某镇,某某村的字迹。
这起码证明了这张简易的地图应是囊括了大周朝廷在中洲所设三道两府的一些重要城镇。
至于为什么说这是一张简易地图也很简单。
因为文清没有在这图上看到任何山川形势,甚至就连明确的道路也没有,只有一条条像是随手画上的蜿蜒线条将一个个圆圈以及墨点相连。
文清甚至觉得这图或许是老者闲暇打法时间时随手画的。
虽然城市的位置与文清的记忆中大致符合,但那些线条画的完全就没有任何逻辑可言。
不过这图仍是有意义的,起码文清能记住那些圆圈墨点的相对位置,这对于只有些许记忆的文清来说,已是弥足珍贵了。
这图上的位置信息并不难记,或许是由于只画出了重要城镇以及规模较大的村庄的缘故,文清不过扫视了几遍就记了个七七八八。
对于将要前往的怀阴城,文清的心中也有了一个大致的方向。
长夜漫漫,淡淡的尸臭充盈鼻间。
文清合上面前的窗户,而后放松身心,靠坐在椅子上,和甲而眠。
……
“呜呜呜……”
似有断断续续的抽泣声传入耳中,文清猛得睁开了眼睛。
面前的书桌上,小黑不知何时飞入了屋内,此时正保持着放松休息的姿势,身体趴在桌面上,但那颗灵巧的脑袋却支了起来。
两颗在黑夜中晕着红光的眼珠转动着,向着书桌前的窗户方向看去,仿佛能透过薄薄的窗户纸,看到外面的诡异。
“铮——”黑暗中隐有金铁之声鸣响。
却是文清不知何时拿起了放置于桌角处的斩马刀,镔铁刀身寒光闪动间,已然出鞘。
文清轻轻起身,探出的食指微微用力。
没有发出任何声响的情况下,窗户纸就被文清戳出了一个小洞。
文清眯着眼睛,身体略微前倾,视线穿过窗户纸上的小洞,看向了屋外的院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