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太天真了,顾家,颜面大于一切,我们平民百姓的性命在顾家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唐翊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我从小记忆就极佳,一目十行,过目不忘。我将千机墨熟记下来找了个缘由投诚顾诚明,谈好了筹码,想着梦想应该不远了。”
“决战当日,顾晏晚率军直破宣武门,我瞒着无数眼线提前将机关布置好,贵妃娘娘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站在我身侧....后面的事儿你应该也都知道了。但是有一件事你一定不知道,那日顾晏晚反叛,贵妃娘娘去求情,皇上说如果贵妃娘娘能劝阻将军,那么可以放顾晏晚和她的家人一条生路。”
各国皆知,顾晏晚被擒后,安家灭族,甚至百姓中姓安的也都被处死了。
“我回去复命,顾诚明龙颜大悦,赐我琼林宴与当朝状元平起平坐,也就是当时的新科进士敬我的那杯酒里下了五阴炽盛。”
唐翊的面色谈不上痛苦但足够讽刺说道:“那新科进士姓裴,是裴家三郎的幼子,裴卜。”
裴?絮酒城裴家?那也就是说,裴家其实是顾诚明的人。当初顾宴晚派徵去絮酒城谋财,裴家将计就计?
唐翊点了点头,肯定了沈未的猜想:“丝价比纸都便宜,裴家买断了整个絮酒城商户手中的丝,两个月,皇城大量收丝,丝价猛涨,裴家又以有钱一起赚的说辞,将丝价十倍卖回去,朝廷再只让商贩赚一点的收回去,这里外里就是一笔钱进了皇家口袋。随即宫中开始流行新式绸缎,用的恰恰就是只有这种丝才能织出的花样,上行下效一般,又通过裴家转手将绸缎卖给京中高门大户。里外里赚的盆满钵满。”
沈未听着唐翊的陈述,心中感叹着,顾诚明,好手段。不费一兵一卒便平了叛乱,又将计就计后将民间与京中富户的钱全部收入囊中,好算计。
这算计,顾晏晚一定是输的。
唐翊将衣服向上提了提,遮住了胸口的伤疤,垂下了眼眸:“当我去找顾诚明谈新的筹码时,他隔着帘子一箭射穿了我的心脏,我当时以为他疯了。我透过帘子看着他将弓箭交给了裴卜,裴卜面色平静地接过弓箭,顾诚明就转过身去。”
“裴卜走到我面前语气毫无起伏地与我说我死不了,并撬开我的嘴喂了我一颗血红的药丸。他还与我说了五阴炽盛。他说我以后每日都将受这剜心之痛,这是我要挟帝王的代价。但帝王慈悲,每月会给我发解药,跟我说了这解药一旦断了,就再无药可解。”
“我当时嘶声力竭地质问他们,究竟怎么样才能放过我们一家人?”
唐翊绝望地笑着看向沈未:“你猜那个混蛋怎么说的?”
“他说,无论为人臣为人子为人夫,做不到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那至少也要为朕的万世开太平,来做到为往圣继绝学。。”
唐翊说到这的时候,嘴角流出了一丝血笑道:“我当时离开皇宫的时候,顾诚明,以后每个月都会去千机山给我送解药,但是我需要给他大量的机关与武器作为交换。”
沈未听到这就明白了,怪不得收这么多徒弟,看来需求不小。
“我当初并未理会,出了皇宫,我日日都在受剜心之痛,我试过很多种办法一了百了,但是你知道吗...”说到这时唐翊突然笑了起来:“说来好笑啊!!可笑啊!!!我试过淹死,上吊,割腕,服毒...可是我就是死不了。”
“但是每日到我自尽的时刻那个痛苦会立刻找上来,几天后,我开始控制不了自己思绪,每天都在做噩梦,恨、憎、怨、别离、求不得......你敢信这些思绪每天无时无刻都在你脑中徘徊,无一不在盼望你去死...”
“所以,你来了千机山,诓骗那些学生给你做东西?”沈未嘲讽道。
唐翊死死地盯着沈未:“你不是我,你若是我,你也会这么做。”
沈未没有说话。
也许他曾经是个好人,是个无辜的人,但是这群学生何尝不无辜呢。
千机山长老收徒只收一个是约定俗成的事,唐翊正是利用这个约定俗成骗了这群学生。
可是,
什么时候约定俗成成了理所应当的不提前告知?那些学生或是为了地位,或是为了喜爱亦或是为了金钱,但每个皆是满怀期望地拜师学艺。
等到吃了亏,无处申冤已经晚了。
换个别的事情,如果因为一些不知道的约定俗成,吃了哑巴亏问老人去抱怨,结果那些老人不咸不淡地说,那只能怪你自己,谁让你没提前问的,这些只是约定俗成,你别矫情了,这是你的问题。
好恶心。
沈未一转之前的态度,有些不咸不淡地笑着说道:“你是觉得我杀不了你?”
唐翊摇了摇头,恢复了之前的温柔的样子:“人之所以活着,是因为拥有五脏,若是五脏被挖空,我倒真不信这五阴炽盛能厉害到控制行尸走肉?就算是当今世上最强的蛊术也不可能违背这自然原理操控的也必须是有基本生命特征的人。”
沈未的笑容僵在脸上:“你是打算让我剖了你?”
唐翊噗呲一声笑出了声道:“你说话真有意思,早认识一下就好了。”
又继续说道:“单子是我下的,我不知道会派谁来,见来的是你,心里总是有些侥幸的,想着会不会死的不那么痛苦。”
唐翊有些失望地说道:“看来注定要不得好死呢。”
沈未有些不解:“你这么多年都挺过来了,对楚国也有用,为何如今想不开了?”
唐翊在床上按了一个机关,一个暗格从沈未身后的墙壁弹出,沈未一阵心惊,回头一看,是一瓶麻药和一套锋利的解剖工具。
唐翊笑道:“为何不是想开了呢?”
沈未朝着他眨了眨眼睛道:“你可别告诉我,这套家伙事儿都是你自己做的?”
唐翊也学着沈未的样子眨了眨眼睛:“做了好几天呢。”
沈未心想,心真是够狠的。
一剂麻药下去,沈未拿着工具缓缓走向已经毫无知觉的唐翊,下刀之前竟然还有些紧张,毕竟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直接地去做单子了。
沈未无奈摇了摇头,幸好唐翊一心求死,不然今天就算是他侥幸逃了出去,也没有一个杀手组织的杀手,完不成单会活着回去的。
半个时辰后,沈未看着满身的鲜血,内心五味陈杂,很久没有如此杀过人了,甚至是残忍,将唐翊的五脏拿了出来切碎了后又放了回去,将其尸身缝好,帮他穿戴整齐。
临走之前,沈未想起了唐翊与他说的那个宝盒,他边走边研究着这个盒子,怕是什么同归于尽的玩意儿,便把盒子放在了院子中间,自己则是躲在了一个大石头后面。
用石头扔向那宝盒的最后一个按钮,便迅速躲起来。
什么都没有发生。
沈未缓缓地把头从石头后探了出来,只见原本只有一个木头小人的盒子旁边又多出了一个身着龙袍的木头小人。
沈未想了想,又捡起了一块石头,将两个小人的头弹了下来。
也就在这时,
观潮阁,火光漫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