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近自然看得出来，没有戳穿红雨的话。他点点头道：“那就开始第一天的练习吧。”

屋内摆着两张坐席，两人各选了一张对坐着。山近取下背上的琴，横置在两人中间。

“红雨先前接触过琴吗？”

“未曾。”

“琴之一道，其实很简单。”山近的指尖摩挲着琴弦。“有感而发，兴尽而止。最初的琴音便是如此而生，承载着人的悲欢离合。声音是最纯粹的情感宣泄，琴得音而赋魂，谓之琴道。”

“找到属于音乐的感触，用琴技将之展现出来，这是我们琴师的责任……”山近喃喃道。“这是我的师父教授我的。从今往后，我也会如此传授你琴技。红雨，你可愿潜心研习？”

“弟子受教。”红雨点头。

“既然是初学者，先从最简单的音律开始……”

“宫者，乃中也，定于中央……”

山近一个一个音律介绍过去，不时捻指拨过琴弦，震颤出对应的音。红雨看得很认真，自始至终

眼睛都未离开过山近的指尖，仿佛要将山近的教的每一处细节都刻在心中。

“爹，我困了……”

他打了个哈欠，如是对倾心抚琴的男人说道，原本为了跟着学琴而笔直地跪坐着的身体也摇晃着靠在树上，眼皮止不住地打架。

嵇康并未止弦，只是一改曲风，清越的琴音换了悠远，虽是同一首曲子，却在不同的风格中各彰色彩。在那悠远的琴音与和煦的风怀抱里，他放开身躯，无忧无虑地沉浸其中。

“……师父？”

红雨犹豫的呼唤让山近反应过来自己已经盯着她看了许久。

“抱歉，我走神了——我刚刚讲到哪儿了？”

却是门口传来女人的声音：“刚刚教完五音。山公子，你很守时。”

“左总管……”山近看向来人。

左灵挥手示意，门口立侍着的婢子抱着一张琴进来。

“既然是学琴，自然少不了练习。这是给红雨的。山公子，希望你们能给我带来一个惊喜吧。”她莞尔道。

那是一张质量上乘的琴，看上去也没有过损坏，拿来给红雨练手非常合适，甚至可以说奢侈，倒是邀月阁一贯的作风。

山近起身，拢袖一揖：“多谢。”

左灵微微摇头，出了门去，婢子也随着她离开了。

红雨有些试探地摸过那张新琴，似乎不敢相信这张琴就是自己的了。

她和山近对视一眼。

山近颔首道：“我们的目标不是魁首吗？这是你应该得到的。今日练习用我的琴就好，这张先收着……我来吧。”

红雨抱起琴后摇摇晃晃的样子让山近实在放心不下，对于红雨而言，抱着一张和她身高差不多的琴还是勉强了些，更何况有伤在身。

他接过少女怀中的琴，目光不可避免地扫过那双布满冻痕的手，那是长期在雪天浣衣留下的痕迹。红雨躲闪地别过眼睛，将手垂在身侧。

“今天只教习理论，不必操之过急了。”山近走到角落小心地放下琴。

“师父，弟子可以……”红雨有些着急。

“听师父的。”山近走回到红雨旁边，轻轻牵起红雨的右手端看，不可避免的心疼再次生出。“都这样了，何必急于一时呢？”

红雨由着山近的动作，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那份温暖的触感从手心传来，总是那么让人心安。

“师父……”

“嗯？”

“师父刚刚，在想什么呢？”

“唔……”山近怔住，想了想，说道：“回忆起了当初师父教我的时候。”

“师父的师父？”

“嗯。”

“师尊的琴技一定很好吧。”

“很好。”

山近笑笑，眼睛向着窗外望去。那片青空之下，他是否注视着自己呢？

爹，我的选择，是正确的吗？

山近没有答案。

……

“走吧。”左灵出门时瞥向旁边的王景。

“麻烦左总管多加照顾了。”

“平王殿下所劳，邀月阁求之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