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漂泊，偶有约期。能在此处相逢，也算是个缘分，您收下，权当帮我个忙吧，拜托拜托！”

看到何前川说得很诚恳，老贵也不好再拒绝，何况他一直想要有笔钱作经费呢，就收下了，嘴里却客套着：“初次见面，就给我们送了这么多吃的东西，还给钱，这叫我们怎么敢收呢。你们晚上该办什么事你们办，只要不影响休息，我们不干涉。”

“好的，太感谢了，我们尽量小声些不影响你们休息。”说完和兰鲍寞走了出去。

他们看了两栋房子一圈后，选择坪子正前方那栋作为休息地，那栋房子也是两层楼，几个人开始在里面张罗起来。

老贵收了钱，心情大好，俩人饱食了一餐，连续几天吃地瓜、竹笋、野菜已让他们的胃有些受不了。

吃过饭，他们立即到床上躺下。何前川他们在坪子上忙碌着，按照约定他们不去过问。

当夜并没有出现月行中天的景象，反倒是乌云密布，随时要下雨的样子。

到了后半夜，天空开始闪电飞光，雷声轰鸣。

可能是吃了那些年糕、米果，牧牧感觉有些口渴，他起床找水喝时，发现坪子中央明晃晃的，不知什么时候何前川他们已在坪子四个角上分别立起了一根高约三米的柱子，每根柱子顶端点了一盏小圆灯，柱子顶端相互间用红线连了起来。

仔细一看，何前川他们四个人分别坐在柱子下面，双手合十，嘴里默默地念着经，而何前川他爹却不见了踪影。

这时，一道闪电打过，柱子上的灯由黄白变成了墨绿，沿着红线慢慢地向坪子中央靠拢，会合后，形成一个巨大的绿色发光球体，悬在空中。

“轰”地一声雷响，坪子正上方飞来一道白色光束，好像一把利剑，一下把绿球分成四个小球，四个小球弹回到柱子上方后，稍作停顿，又沿着红线向坪子中央滑去，围着白色光束团团转。再一看，何前川他们四人双眼紧闭，满头大汗。

牧牧抬头看了一眼正对面那栋房子，那个白发老头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了二楼走廊上，正半蹲着身子，双目半闭，举着一个白色拂尘，面向坪子中央，口中念念有词，两脚稳如泰山。

牧牧正看得起劲，身后突然伸出一双手把他揪了回去。

老贵不知何时已来到他身旁：“别看，给我睡觉。”

“他们在做什么呀？”躺回床上后牧牧仍不死心，轻声问道。

“我们已答应何前川了，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管，睡觉。”

第二天，托云山的天气慢慢转好。早上还阴着天，下午开始渐渐放晴，太阳把整个托云山照得暖烘烘的。

老贵的心情很好，午后他像往常一样想让牧牧跟着他去找野菜，可牧牧想看看何前川他们在做什么，故意说身体不舒服不想去，老贵见他不肯去就一个人走了。

牧牧看到老贵不在家，马上跑到坪子上玩。

坪子上四根柱子还在，但没有看到何前川他们出来。

他们住的那栋房子门紧闭着，连窗户也用木板遮挡住，从外面看不到里面情况。

左手边那栋一层楼的房子依旧关住，无法从外面推开。

他觉得挺奇怪，在坪子上转了一圈后，没有看到人，也没有什么可玩的，走回到自己房间里，把自己的布袋找了出来。

他想玩那个圆脸雕像，手一掏，发现它不在了，好奇怪，之前一直都放在袋子里，他没事时会拿出来当作玩具把玩，舅公还特意警告说不要把它打碎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托云山开始归于沉静。

老贵下午出去找野菜后，一直没回来，牧牧一个人在房间里忐忑不安，不时跑到窗户边看向他下午出去的地方，盼望他快点回来。

他想到坪子上找人，可坪子上安静得很，在四座房子外转了一圈，还是没有发现有人回来，只好又回到房间里。

直到这时他才有些后悔下午没跟舅公一起出去。

圆圆的月亮从西边缓缓升起，把整个山寨照得亮如白昼，周围的星星顿时失去了光泽。

这会是个月行中天的日子吗？如果晚上真的月行中天了，何前川那些人会做什么呢？那个白发老人还会出现吗？

他有很多疑问，要是舅公在身旁多好，可以问问他。可他现在不在，只好一个人先躺下来休息。

来了，好多人都来了，他们在后面追赶着，有的拿刀，有的拿棍，有的拿锄头，嘴里不停地喊着：“打死他！打死他！”自己拼命地跑，脚却不听使唤，一会前腿伸到前面挡住后腿，一下后腿又打圈缠住前腿，越着急两只脚越使不上劲，那些人马上就要追上了，在跳过一个沟时，自己却摔倒在地，嘴里不自觉“啊——”地一声喊了出来。

他一下清醒过来，原来是在做梦，赶紧坐了起来，正想走到前面窗户看了一眼坪子，背后传来一声很轻微的呼唤：“牧——牧——”

他怔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往后转身，走向厨房边上的门，又听到了轻微的呼唤声：“牧——牧——”

是舅公的声音！

这次听清了，他立即打开门往外找去。

明亮的月光下，老贵在菜地草丛中一步一步艰难地向着他们住的房子爬过来，他双眼紧闭，嘴角边流着一些黑色液体。

牧牧冲了过去：“舅公，你怎么了？”

“他们来了，拿东西，跑——”老贵颤微微地说道。

他们是谁，乌坑村的人？

牧牧还想问，老贵用手做了个跑的动作，便跑回到屋中去拿他和老贵的包，他知道老贵的包里有钱。

拿上包正想走时，他却又忍不住走到前面窗口旁朝屋顶和坪子上看了一眼。

透过破落的屋顶，他看到又圆又亮的月亮在缓缓地升起，向着天空正中央靠拢，显得那么明净、清朗。

坪子上，何前川他们四个人不知何时已出现在那四根柱子边，他们穿着红色袈裟，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

坪子正中央放着一副担架，何前川他爹竟悬在担架上面，缓慢地向上升起。

在担架周围，左右各有三个雕像正在发出红色光团，那些红色光团不停地旋转着，好像在托着悬在空中的何前川他爹。

这六个雕像不正是此前他在响水洞、蛮果爷爷家中看到过的那些圆脸雕像吗？

它们今天没有像之前那样围着棺材转，而是发出了红色光团，难道是被施法了吗？

再一看，离他最近的那一个好熟悉，就是他从镂空山带来的圆脸雕像，昨天没事做时他还拿着把玩呢，之前雕像前面还少了一根棍子，现在那根棍子也有了。

一刹那，他明白了傍晚想拿雕像玩时为何不见了，原来是被何前川他们偷去了。

在何前川他爹正上方，则和昨天晚上看到的一样，四团绿色的火球正沿着红线滑向中间，汇合成一个墨绿的大球，球的上方有一束白色光剑一直想向下刺去，墨绿大球紧紧团在一块，不让白色光束往下刺。

抬头一看，正对面那座房子的二楼走廊上，灰衣服白发老头举着拂尘紧张地对峙着。

“牧牧，跑——”后门的菜地里传来了老贵轻微的呼叫声。

必须要跑了，舅公已在催。

对了，舅公之前看到他把玩雕像时，把一小块画了符的红色小布条藏在雕像不容易看见的洞里，说危险的时刻对着它大喊，会有意想不到的结果，何不趁此机会试一试呢？

“咿——”牧牧突然对着坪子惊声尖叫，那尖叫声像是一把利剑一下刺破了寂静的深夜。

担架右边中间的雕像被尖叫声喊破后，红色光团原本不停向上盘旋，突然裂了开来，光团迅速炸向周围，其余五个雕像的红色光团也随即爆裂。

正在缓缓上升的何前川老爹一下从空中掉落下来，重重地摔到担架上，发出一声怪叫。

何前川他们四人正心神专注地念着经，听到尖叫声一下把目光扫向牧牧，又见坪子中央红色光团炸开，他老爹从上方重重摔下，脸上露出极其惊讶的表情，随后把怨恨、仇视的眼光投向牧牧。

他们想站起，却被什么东西定住了一样，动弹不得，再看坪子上方，墨绿大球已被上方的光束刺穿，变成四团绿色的火球，它们无心恋战，想往外逃去，却被上面的白色光束死死压住，无法脱身。

牧牧看了一眼对面二楼上的白发老人，只见他微微颔首，用嘴努了努。

他一下明白他的意思：快走，他会拖住他们。

牧牧一个转身冲出房门，来到菜地里。

老贵正在试着自己站起，他连忙上前去扶住。

“你带着钱——钱——走，不不——不要管我……”老贵挥着手想让他走开。

牧牧不肯，把包包背在身后，伸出双手想把他拉起来。

老贵身躯庞大，他力气不够大，转身四处找了一圈，捡起一根竹棍子让他当拐杖，使出全身力气，才勉强把他扶起来。

俩人一步一步走下菜地，穿过土路，向着山林深处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