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过了酉时,西阁村王里正一家还没吃饭,正屋堂前跪着一个清瘦的身影,脸上还挂着泪痕,对面上首坐着一对中年夫妻,男的手里拿着遥扇使劲的扇,正是西阁村里正王安贵。
“你还有脸哭,出的那个馊主意,偏偏还留下了证据给人拿着。”还是初秋,尽管扇着扇子,王安贵额头上还是冒出细细的汗珠。
“那严枫实在是笨,我把说与当铺掌柜的话教了几遍,猪一般的脑袋就是学不会,我只得把话写了下来交于他背了记住…。”王道力虽不服气,语气确十分恭敬。
“我看你才是猪…”王安贵听了更来气。
“说来还是严家小子自己惹出来的事,小孩子之间的玩笑话,他竟当了真。”一旁的媳妇孙氏出来打圆场,又给王安贵使了个眼神,“还偷拿地契到当铺抵押,可见蠢到了家。”
“那是个蠢得,这个也不见得有多聪明”王安贵拿着遥扇指了指对面的王道力,“我看今日严枫和往常不太一样,说话利索了,经此一事倒似开窍了。”
“听说严冬阳活着的时候就是个武夫,平日里最爱舞刀弄枪,严枫打小跟只着他习武,自然比不上咱们力儿自幼读书来的聪慧。”孙氏扶起跪在地上的王道力,坐下继续道,“不过现在也读了几年书,肚子里有了点墨水,嘴皮子自然利索了,只是平日里见着还是个憨讷性子,到底还是个武夫。”
“我看他就是装的,平时扮着可怜样博同情,哄得郭学究经常给他开小灶,我们几个早就看他不顺眼了。今日事到临头装不下去了,这才拿出了我给他写的那些页纸,把事情栽到我的头上。”王道力一脸的愤恨。
“你见过装憨贱卖自家田地的,他吃饱了撑的?”王安贵见儿子说话如此颠三倒四,忍不住呵斥。
“这回严家嫂子可赔了不少,现在,十二亩水田市价至少能卖60两。她家儿子一挥手就赔了30两。”王家媳妇幸灾乐祸,“那些水田,作价五十两给咱们,那也是稳赚不赔。”
“什么东西过了当铺掌柜的手,还想全乎的出来,做梦去吧。”王道力做回椅子上,拿着遥扇,“若不是担心吴氏狗急跳墙,告到郭学究那里,影响了孩子的前程,连那憨子给道力的30两也不用还。”
“就是…”王家媳妇一脸的遗憾附和。
………
严家大门紧闭,院子里的人也早已散去。
严枫直挺挺得跪在吴氏的床前,低着头一言不发。
吴氏靠在床头躺着,两只眼睛红红的,看样子刚哭过。
许久,屋里传来吴氏的声音:
“你自小是个谨慎的,别人看你憨讷,我却知道你是个孝顺孩子。不求你能做出什么大事业,一辈子种地平平安安也就是了。”吴氏语气平静,听不出生不生气,“独你外公认为你是个读书的材料,让我不可荒废了你的前程。我想着,就算是为了识个字,明是非,读个书塾也是好的。”
严枫抬头看了一眼吴氏,见吴氏面无表情,又把头底了下去。
“于是托了你外祖的情面,费了好些银钱才把你送进县里郭学究那里。没想到,你这么不争气,不仅偷拿地契抵押,竟然…想走歪门邪道,圣人就是这样教你的?”吴氏说动了气,用手撑起身子继续道:
“你虽打小懦弱,但是本性纯良,供你读书只为你能明辨是非,不想一路走来竟也过了县试、府试。眼看就能得个秀才功名,哪知竟干出这等事来,损失点银钱也就罢了,居然是为着走歪门邪道,你对的起你死去的爹吗…呜呜呜…”
严枫看着眼前刚刚认识的便宜老娘,心里五味杂陈:这些事都是你昨天的好儿子干的,与我可没有关系,我是今天才来报道的。这事要给我去干,绝对不会让当铺赚了那多便宜去。
可是说归说,眼下是回不去了,便宜老娘也已经认下。此刻,如何度过眼前的危机,赶紧从这邦邦硬的地上起来才是正理。
“娘不用心疼,我有的是办法把亏的银子,从当铺那里再赚回来…。”
“滚,你个逆子…”吴氏一把抓起床头的针线盒砸向严枫,“你还不知道你错在那里吗,你…你以为我是在乎那点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