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时一路瘸着走出了村子后,就往后面山坡上去了。
那后面大约十来公里外,有个小村子。
其实也不算是村子,不过是附近放牧的几户牧民一起在那片地方暂时落脚而已。
徐时之前闲逛时,去过两回,现在摸过去,虽然有些可疑,但落个脚不成问题。
半路上,他给普达打了个电话,让他明天买好东西,别回热克村,从另一边绕,到扎库山口那等他。扎库山口在那个小村子还要往北面一点的地方。
他也没给普达解释为什么。
普达也没问。
交代完了,他就挂了电话。
此时,月光泠泠如流水,轻轻柔柔地洒在这片安静的草地上。远处有独狼的身影,从山坡顶上一掠而过,快要消失时,忽又停下了,好像是回头看了他一眼,又好像没有。再一眨眼,那一抹身影便又消失了。
徐时笑了起来。
摸出烟,点着后,缓缓抽了一口。
这十年来,他大约从未如此轻松过。他一直把自我陷在那个纠结不清的矛盾之中,他不敢死,不能死,可他从未想过,或许一切的不敢死,不能死,其实最内核的根源都只是不想死而已。
而当他想清楚了这一点,灵魂和肉体第一次达成了共识,原本的矛盾与割裂便不复存在。
他是他,他可以是余光,也可以是徐时。而无论他是谁,他不想死。
如此简单而已。
既然不想死,那就努力活,活到不能活为止,哪怕身处深渊又如何!
这一刻,他虽脚步踉跄,可身上却再无那些颓废到快要腐烂的气息,清风明月,他终于真正地自由了!
……
……
太阳照常升起。
金灿灿的阳光,越过前方的山坡,洒进这细水流长的山坳里,马蹄忽然踏下,溅起碎金无数。
山坡上,云卷云舒,慌乱而有序。
远处坡底下的路边停着两辆车,一辆眼熟的皮卡,和一辆黑色的吉普。
普达站在吉普的车头那,正往山坡上眺望着。
他很快就看到了那个骑在马背上的身影,就那么停在那,阳光从他身后照过来,给他整个人都描上了一层金边。
这一刻,普达知道,徐时真的不一样了。
“哥——这儿呢!”普达伸手喊了起来。
或许连他自己也没察觉到,这声音里,到底藏了多少的喜悦。
或许前路漫漫,生死难料。可这一刻,他们都已经放过了自己。包括徐时,也包括普达。
这一刻,他们都是自由的。
……
……
一周后。
塔县,中国的西北角。
塔县整个面积和陶县差不多大,但人口要比陶县多不少。
尤其塔县县城内,更是有不少外来的人。街上行走的,甚至还有不少外国面孔,金发碧眼,或者中东人种。
个个看着都不像善茬。
这样的环境中,徐时和普达的出现,着实不起眼。
但朱日嘎不同。
这里是白虎的据点,朱日嘎在这边有不少熟人。他刚在街上露面,没多久,就有人找了上来。
来的是个跟朱日嘎年纪差不多的男人,一到近前,目光在徐时二人身上上下一打量后,就扯着朱日嘎往边上走了几步,接着便嘀咕了起来。
他们说的都是蒙语,徐时和普达都听不懂。
但没关系。
这段时间的相处,徐时觉得朱日嘎还算是个‘诚实的孩子’。
过了一会,两人似乎还没聊完,普达皱起眉头喊了一声:“朱日嘎!”
朱日嘎神色微微一慌,匆匆与朋友说了两句后,就转身回来了。
“朋友?”徐时一边笑着问,一边看了一眼不远处站着没走,却也没跟过来的男人。
朱日嘎想了一下,道:“之前一块做事的!”
徐时闻言,便朝那人笑了一下,接着又与朱日嘎说道:“现在也快到晚饭时间了,不如请你朋友一道吃个饭,你看怎么样?”
朱日嘎眼里又闪过一抹慌色,支吾着说道:“我不知道他有没有时间!”
“问问不就知道了吗?”徐时又道。
朱日嘎只得回头去问朋友,结果那人一听,也没犹豫,一口就答应了。
而朱日嘎的紧张,在听到朋友答应下来后,忽然就消失了。这种感觉,就像是……突然放弃了,摆烂了……
其实,朱日嘎完全多虑了。
徐时并没有打算在这塔县弄出点什么动静来。但他初来乍到,这里又曾经是白虎的老巢,他总得多方面了解了解,有备无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