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蟾含着一簇火苗,夏蔓在灯下就着一张纸写写画画,拾桃去陪采菱了,这会儿屋里就她一个人,她正把明日议事要说的重点一一写出来,最后在宋家两个字上划了个圈。
起初她还打算和宋恭谈谈,但就在亲眼目睹李玉嬛纠众闹事的那一刻她便已经做了决定,即便是有往日情分在,这事于她也没什么可纠结的。
有的人知恩图报,有的人挟恩自骄,或许宋恭正是因为救了夏乐一命,才这般有恃无恐的走到今天。
心头有些烦闷的夏蔓起身走到窗前,推开窗户,清冷的晚风一下使她清醒了不少。
院子里的水井边,周庚正凑在井沿儿上就着一桶冷水搓脸,他媳妇儿在身畔正小声的和他说着话,把一包粽叶裹着的东西递给他。
“……这是你爱……烧鹅。”
周庚的嗓门就大了许多:“拿去厨房大伙儿一道吃。”
听他这么说,他媳妇儿有些不乐意,在井边犹犹豫豫的,周庚便伸手扒拉了她一下,俩人小声伴着嘴,把夏蔓看得直乐。
“这败家娘们儿,又买了些啥玩意儿?”脱了褂子的周庚一边拿帕子擦着脖颈,一边说着话:“一天天的净往脸上涂那些个东西给谁看?你瞧家主,啥都不抹不也挺好。”
“那我……家主比嘛……”周庚媳妇儿小声嘟哝,声音又渐渐大了一些,“给谁看,你说给谁看?那些涂脂抹粉的大姑娘小媳妇儿,你可不都往她们脸上看!”
周庚第一反应是迅速左右瞥了一圈,这才瞪了自己媳妇儿一眼:“……你小点声!”
他媳妇儿委委屈屈的低下头,周庚明显是心软了,俩人在井边不知说了什么悄悄话,女人接过帕子走到他身后给他擦背,不一会儿又道:“对了,方才我在赵家铺子里遇到谁了你猜猜看?”
“谁啊?”周庚心不在焉的搭了句。
“宋家那个乐伎呀,就是和采菱妹子要好的那个。”
“哦。”周庚光着膀子也不觉得冷,还在往木桶里添水,他媳妇儿拍了下他的脊背,语气里不无幽怨:“哦什么哦,当初她过来你可没少往人家脸上看,是不是觉得人家长得标致?跟狐狸精似的?”
周庚不耐的回道:“你说你跟个乐伎置什么气,那怎么地?你是希望我看上她啊?要不我娶回来给你作个伴?”
“你……你是不是早就这么打算了?!”周庚媳妇儿拿手往他腰上掐了一下,全然没留神的周庚下意识的唉哟了声,立马捉住他媳妇儿的手,瞪着眼说道:“我有个屁的打算!”
他又生怕被人听了去,只得顺着自个儿媳妇的话头说:“行了行了,那小娘我就有个模糊的印象,连她叫什么都不知道,你说,你遇着她怎么了……”
说完周庚转过身去,自顾掬了把凉水拍拍胸口,嘴里说道:“你快点擦,擦完了把换洗衣服拿回去,早点把娃哄了睡觉,我晚上还得去巡更,你甭等我。”
“我要等你!”他媳妇儿赌气把帕子往他肩上一甩,从衣衽里摸出个盒子搁在井沿儿上,道:“这是她说买给采菱妹子的,你自个儿拿去,我回了!”
周庚狐疑的看了眼盒子,问:“给采菱的?什么东西?”
“自然是女人用的东西!”周庚媳妇儿没好气的说了句,似乎又觉得不妥,语气便软了下来,解释道:“她悄悄塞给我的,估计是怕扯上关系,我看到有两个张大寿的手下跟着她,她说这是采菱妹子最喜欢的水粉,我都舍不得买哩,可贵了,小小一盒就得一贯多钱……”
周庚在旁拿起盒子左右瞧了瞧,又听她念叨道:“人家一个小姑娘虽说是个陪酒助兴的,可也知道重情重义,哪像老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