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原上雪(转)(1 / 2)浮日苍苍首页

“我是问了。但我以为你并不想回答……你不回答也可以。”白弃寒自说自话一通,进屋还没来得及将里面的简单陈设大概看上一圈,迎面而来的什么遮住了他的视线。

“这是我大弟的衣服,身量相仿,你应该穿得。”

原是雪瑟看不得白弃寒破衣烂衫,找了套衣服扔给他。

方才为了方便处理伤口,白弃寒身上的衣服几乎都成了碎布,难以发挥蔽体的作用。他身体底子好,一时也不觉得冷,便忘记了自己现在是未着上衣的。

“多谢。”白弃寒抓着衣服,脸上出现一些窘迫,“那个,雪瑟,你不需要回避一下吗?”

“怎么?害羞?”雪瑟一晒,背手好整以暇,“在能完全信任你之前,我得时时刻刻盯着你,防止你搞些小手段。大弟二弟都是我一手带大的,我还会怕看你不成?”

“呃……”白弃寒语塞,他想既然雪瑟作为一名未出阁的姑娘都不在意,他再扭捏未免矫情,便没有继续推脱,开始脱下身上破碎脏污的衣物。

雪瑟最后还是别过脸,姣好的侧颜似乎添了半分隐约的红,趁这个沉默的时间,自己慢慢地说:“我的父王以前沉迷征战,也许是狼神庇佑,他几乎是百战百胜,却在前往北境的战役里栽了跟头。与虎族的议和是不得已,为表诚意,父王甚至还将本宗的一位妹妹送去和亲。不知是真的水土不服身子太差,抑或处心积虑的算计,我那位可怜的姑姑去那边不到一年便香消玉损了。这件事正好给养精蓄锐后我的父王一个一雪前耻的好由头,于是两族间又是一场生灵涂炭。最后父王依然输了,因为那个咒发作了。”

对方主动提起过往,白弃寒自是要抓住这个机会多和她说上几句:“是符合大众印象的历史。说来惭愧,那时我尚年幼,无能随父征战,唯一能做的便是看着城外的连天战火,为战场上的人祈祷。你当时又是怎样的呢?”

“当时我年龄虽小,但已能拿起武器,自然是随军出征。”

“呃,不愧是女中豪杰……”雪瑟的回答让白弃寒为方才说话和问出这个问题的自己而面上发烧,赶紧加快手上动作穿好衣服,转移话题道:“好了。现在该做些什么?”

“送你去刑房待审。”

“哎哎,我都这样了,怎么你还是不信任我?若你要送我去受牢狱之苦,倒不如从一开始便对我不闻不问。”白弃寒说这话时委屈又颓然,眼皮耷拉,似还有满怀苦闷要倾诉,然而却被推门声打断。

“长姐,他们说你在吾房内,是为何事?有事同吾说么?正好,吾也要找你。”

进门的是名介于青年与少年之间的男性,银灰色的发仔细束起,苍蓝色的瞳像是草原尽头的那一线天空,婴儿肥未褪尽的面上带着故作的老成。他边说便跨入房间,看清屋内情景后明显一愣。

“……长姐?”

雪瑟平静地无视了自家弟弟投来的疑惑,问:“大弟,你应是来问我今日妖河进犯之事吧?”

来者并未及时回答,只是用一种像是要把人洞穿的眼神瞪着白弃寒。

这种眼神白弃寒回想之下,好像他刚刚才在威伯那里见过。而雪瑟的弟弟……是罡辰长子,狼族现任的王,啸风。都说啸风是少年称王,但他也没料到竟是这般年少。思考着,白弃寒想也没想,下意识跟着雪瑟喊道:“大弟,你好。”

“谁是你弟!”啸风的喊声显得非常愤怒,但面上只是眉心一锁,表情缺乏。原来面瘫是家族遗传的。

被吼了一声,白弃寒才反应过来——他刚刚喊人家什么来着?白弃寒略一回忆,恨不得给自己来一巴掌。

“长姐,这男的是谁?”

白弃寒觉得啸风说出这话时配上咬牙切齿的表情更佳,但家族疾病嘛,他理解。面对表情冷静但内心其实肯定已经炸毛了的小狼,白弃寒非常明白啸风现在的心情。换做是他的妹妹和不认识的男人待在他的房间里,那个男人穿得还是自己的衣服,他的心态也会爆炸。

雪瑟又会作何回答呢?虽然他们之间确实问心无愧,但若有心人传出去添油加醋,会更觉得困扰的还是雪瑟。白弃寒悄悄地偏头去看雪瑟,心中莫名多了点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隐晦期望。

“这不重要,先讲要紧的事。”

雪瑟只是浑不在意地跳过了关于白弃寒的问题,好似那确实是件值得被忽视的事了。

白弃寒作为皇子,得到的评价居然也只是“不重要”。

他有些受伤,想啸风心里肯定在呐喊:“现在长姐的事最要紧!”因为啸风很明显地噎声吞气,好半会儿才别别扭扭地地开始讲起正事:“水祸瘟已被打退出风原境内。多谢长姐报信及时,最大限度地牵制住它们,让我们得以迅速回护。”

“我觉得你还要谢谢我。”白弃寒忍不住小声插了嘴。

啸风刺拉拉的目光又狠狠投来。

“不用理他,你继续说。伤亡如何?”

啸风勉为其难地收回目光,继续说道:“没有人阵亡,只有几位将士被咬伤,已经及时处理过了。”

“那就好。”听到好的回答,雪瑟总算不用一直挂心外面的情况,轻松了许多。

“吾已回答,长姐现在该跟吾讲讲他是怎么回事了。”

啸风抱臂后退半步,正好将门牢牢堵住,微眯的眼中有着超脱年龄的锐利。这意思已经很明确了,说不清楚谁都不许离开。

白弃寒明白,这种情况由他解释不是上策,但他还是咳嗽一声抢在雪瑟前头开口:“刚才的唐突冒犯还请狼王见谅。我叫白弃寒,来自北境虎族,来风原并未抱有任何恶意,或者干脆说我只是单纯路过。”

大妖族之间并无高低从属的关系,所以也不会对哪一族毕恭毕敬。互相之间一看不对眼,很有可能引起几百年的仇怨与不对付,甚至直接开杀。在这个前提下,白弃寒可以说是已经非常恭谨了。

不过再恭谨,听在此时的啸风耳中都会变了一个味道。啸风瞬间冒出几声冷笑:“单是你虎族的身份,就足够你有来无回了。”

啸风话中带刺,白弃寒一听便冷了脸:“虽然我知道这话不应该现在说,但先挑起战争的是你们,却还要去怨恨别人,未免也太本末倒置。”

“你也不要把别人做的事加诸在吾身上。”啸风也恼了,“不是吾做的也要来问吾的错吗?”

雪瑟看着二人马上要争吵起来,怕他们气不过打架将房子拆了,她还心疼修缮的费用。于是她给了白弃寒后脑勺一掌,又轻拍啸风的后背安抚弟弟:“好啦,收收脾气。是我带他进来的,这一路上我也有一直盯着他,他没机会做些什么的。”

雪瑟都摆明了息事宁人的态度,啸风便不再和白弃寒呛声。白弃寒冷静过来后也没脸和看起来比他小上不少的啸风置气,这段争吵简单揭过了。

“哼,我相信长姐,不信任你。”啸风哼哼唧唧地说着,面上依旧毫无表情,却好似流露出能让人清楚看见的强烈不满与委屈来。他看都不看白弃寒,言语中仍无善意:“长姐带他入城,是想如何处置?”

“现在狼族做主的是你,你能够自行决断的事情不需要再问我。”

啸风像把气一同撒在雪瑟身上,语气硬邦邦地说:“长姐带来的人,吾不敢擅自决定。”

“大弟,收敛心性。”雪瑟难得感觉头疼,手扶着额头,又想起另一件事来。“事有轻重缓急,所以我刚才没有细讲,白弃寒说得不错,确实得感谢他。凭我一人之力无能拖住那些水祸瘟,还得有赖于白弃寒的帮助。”

说罢,雪瑟一掌重重拍在白弃寒的肩膀,刚巧打到一处伤口上。白弃寒受痛也只能咬牙忍下,看向依旧神色淡漠的雪瑟,一时不知她是不是故意的。

啸风抿唇,许久才好不容易挤出一句:“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