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一日,矜九鼎的光辉事迹被人们添油加醋地传到杞州各个角落。
人们说他人面兽心,阴狠毒辣。
人们怪他见钱眼开不顾他人的性命。
房子塌了,桌腿子断了,怪他卖的木材不够结实。
缠绵病榻的人久治不愈,怪他卖的药材以次充好。
甚至,连家里养的猪长不肥也归咎到了矜九鼎卖的米身上。
很快,矜家大院头顶上来往盘旋的信鸽数不胜数。
木材铺被人砸了,药圃被人烧了,米行被人洗劫一空,甚至与矜家交好的富商也受到波及。
杞州、殷州、瑾中州
矜九鼎颤抖着双手打开一封又一封的信,直到他瘫坐在大厅那把祖传的太师椅上,他才明白几百年的家业即将毁在他手里。
郑世关回到林中小院,坐在院子里发呆。
“世关兄。”寒千琮轻唤一声。
郑世关立马收起脸上的沮丧,扯着嘴角笑道:“又见到二位公子了。”
寒千琮左右张望,确定院子里没有其他人。
郑世关开口道:“寒公子不必找了,只剩我一人了。”
“真是抱歉”
“寒公子不必如此说,我爹娘还有二弟都是为了保护我才去世的。矜家现在乱作一团,想要东山再起,怕是没那么容易,我也算是了了心愿。”
“世关兄可别想太多了,这往后的日子还有大把”
“寒公子多虑了,我不仅要活下去,还要活得好好的,把我爹娘和二弟三弟的日子全部过回来,不能让他们白白付出。”郑世关一脸苦笑,孑然一身在这世上,往后的日子怕是也艰难。
寒千琮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坐在一旁傻笑,烈长寻则面无表情地站在他身边。
过了一会儿,郑世关才问:“我听他们说的矜家和东溟血鲛的事,是真的吗?”
寒千琮点点头:“世关兄可知矜九鼎当初叫你来取我身上的那个东西是什么吗?”
郑世关疑惑地摇摇头,寒千琮拿出一摞笺纸,递到郑世关眼前,道:“这上面记载了大部分乾朔九州无端失踪的人”
郑世关翻看几页,无奈笑道:“怪不得他一心要至我们于死地,亏心事做多了,终是害怕鬼来敲门。这么多人命,矜九鼎死个千万次也抵不过自己的罪孽。”
“那世关兄今后打算如何?”
“如今我已了无牵挂,矜九鼎的下场我也不想亲眼去看,反正无事一身轻,倒不如去外面看看。”
郑世关将笺纸叠好放回寒千琮手里,拿起旁边有点生锈的佩剑擦拭。
寒千琮掏出一颗鹌鹑蛋大小的白石头,道:“这是卷墨山的感灵石,在卷墨山方圆十里内我都会感应到。世关兄以后若是看够了,可随时到卷墨山来找我们。”
灵石上刻有一“寒”字,灵石感应范围越大所需注入的灵力就越多,因此,感灵石只有卷墨山金丹结成的弟子才有。
郑世关道:“多谢寒公子,明日一早我便会启程去北岳州,那里人迹罕至,景色必定十分美妙。不过,这院子就这样荒废了,着实可惜,今日再住最后一晚吧。”
“世关兄可要警惕些,我怕矜九鼎气不过来找麻烦”
“我会注意的,寒公子不必挂心。”
“那我们二人便不打扰世关兄了,路上保重。”
郑世关将二人送至竹林外,抱拳道:“二位公子也保重,后会无期。”
寒千琮一面高兴把矜九鼎这个老狐狸的面具撕了下来,一面又为不知该如何面对矜一依而犯愁,他也明白,此时的烈长寻比他更愁。
二人悠悠地走在街上,听着身边那些人无比夸张地形容血鲛的獠牙多么长,外形多么丑陋,一顿要吃二十个人
烈长寻径直往客栈的方向去,然而好不容易得个空,眼下舍雪这个小尾巴又不在,寒千琮如此心大的人自是要拉着烈长寻在外面浪荡个够。
“长寻哥哥就这样回去了吗?还早呢。”
烈长寻柔笑道:“阿琮想去哪儿?”
“跟我来。”
杞州城地势平坦宽阔,而四周却是群山环绕,树木葱茏。
寒千琮带着烈长寻出城一路往西,杞州城西边有一座山,名叫尽苍山。
“阿琮来这深山来作甚?”
“去山顶。”寒千琮指了指前方不见尽头,地上铺满蕨草的青石板山路。
尽苍山漫山松柏,山间清幽寂寥,偶有鸟雀鸣叫,阳光透不过重重松枝,只斑驳着打在青石上。
“长寻哥哥若是穿上平日里的白衣裳走在这山间,人见了一定以为是神仙下凡。”寒千琮转过身看跟在身后的烈长寻,倒退着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