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啊，他说要查个什么事儿，自己跑山下去了。谁知道他在想什么。”遭遇挫折失了劲头的红裳干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她也懒得再看那堆描摹着指纹的宣纸，干脆背对着赵实，只盯着那摇曳生姿的红树林说话。

“这样啊。”赵实的眼睛眯起，劝慰道，“你也别气馁，既然验不出指纹，那不正是说明害死绿衣的不是我宗弟子吗？那不就是‘鬼’干得吗？”

“你说的我也知道，但这不是又回到原点了嘛。哎，烦死了，还是让王抱一回来自己处理这烂摊子吧。”

“说的也是，毕竟是他想出来的法子。”赵实干脆把宣纸塞到了自己衣襟里，“那我就把这些纸带走，等抱一哥回来了，我直接和他说吧。”

“可以呀，拿走吧，拿走吧。”

红裳不耐烦地挥挥手，她是真不想再看到那些东西了，天知道她画得有多累，现在眼睛有多花。

而此时，林子里却突兀地朔朔掠出成群的飞鸟，像是受了惊一样。

红裳在意地回头，又吃了一惊，因为她看到赵实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这是满头银发，身形矍铄的老头，他一只手按在了赵实的肩膀上。

“宗门虽然不限男女交往，但你们这一对孤男寡女钻在林子里多少还是不妥。去！”

他抬手一挥，漫天的云雾弥漫而出，一瞬间就遮盖住了红裳的视野。

然后她便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就像是被人提溜着甩动，弄得她都想要吐了。幸而这感觉持续的不算太久，等她回过神来，已经和赵实回到了女弟子屋舍处。

有几个同门正聚在那儿闲聊，红裳两人的出现完全没有引起她们的注意。

“这是遇到哪位长老了？你认识吗？”红裳转头问赵实。

可能是刚才转得晕了，赵实的面色却很差，他只是摇了摇头。

“你这脸色够差的，去吧去吧，快回去休息去吧。”

赵实也没有多废话，拱了拱手，走了。

经历了这一打岔，红裳因受挫而难过的情绪也消弭了不少，直到她用过晚饭，坐在屋子里发呆的时候，才又开始琢磨起指纹的事。

另一个指纹是谁的？真的是“鬼”的吗？

在不断的自我追问中，红裳突然灵光一现，她发觉了一个她忽略的事实。

指纹只有两个是合理的，但是时间不对！完全不对！

“等等，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我根本不需要知道另一个指纹是谁的，如果是这样……如果是这样……糟了！”

她一跃而起，拔腿就往屋外跑。

如果一切如她所想的那样，那事情就很诡异了。凶手竟是那个完全不可能的人！

而且这意味着她自己都可能处于一个非常危险的境地。

如果她所想的没错，那凶手想杀的下一个人一定就是她！

她得向上跑，得跑到峰顶去，只有在长老身边她才是安全的，只有这样才行。

红裳发誓自己这辈子没跑的那么快过，她不懂轻功，只能靠着一股蛮劲跑。不过，那凶手也应当不懂轻功才对。

但也未必……毕竟他藏的那么深。

“你想要去哪儿？”

这是个红裳很熟悉的声音，也是此时此刻她最不想听到的声音。看着那个施施然从阴影里走出来的身影，红裳只觉得浑身发寒。

这里是夹在女弟子屋舍和老弟子屋舍之间的山路，她哪怕嚎上一嗓子，也不会有任何人能听到。对方早早地等候在这，显然是早有预谋。

这是守株待兔的计策，对方是猎人，而她是那只傻傻撞树的兔子。

也许正是因为知道不会有不速之客打扰，猎人并不急于处置他的猎物，他甚至有兴趣与猎物聊上一聊。

欣赏濒死小兽的慌张姿态，是一种趣事，他开始爱上这种感觉了。

“你果然和我想的一样聪明，可惜了，我还挺期盼我会扑空的。”

“确实可惜，可惜我还不够聪明，不然也不会陷入这必死的局面。”

秋夜的晚风像温过的烈酒，初尝还算润喉，到了肺腑就成了最爽利的刀，割得人生疼。

红裳感受着这夜风，脖颈已经被冷汗浸润，她乐意与对方虚与委蛇，如果对方愿意听，她甚至还可以低下头讨饶一番。因为她需要时间，她还没有想到破局之策。

是战，是逃？总觉得都不是好选择。

“必死的局面？我看未必，你还可以与我一战嘛。”对方折下一根细长的树枝，随手掷出，这树枝略空而来，精准地插在红裳跟前，入土足有几寸，“我记得你的剑法学得很好，说不定就可以一剑结果了我。”

猎人的话语是挑衅，一番表演是示威。红裳敏锐地觉察到，她面对地不是一个成熟的、已经习惯杀戮的猎人，对方更像是一只初学狩猎的小兽，他不醉心于杀戮本身，而是沉溺于炫耀他本身的强大，

红裳想起王抱一的评价，那个老气横秋的混蛋有时候便会展现出居高临下的姿态，对别人进行全方面的指指点点。他说赵刚师兄的剑有匠气，夸绿衣的天赋世所罕见，当然，也点评过她。

他是怎么说的来着？

“红裳，你没发现吗，你总是在试着模仿绿衣的动作，压制着你的本能。”

“可是，绿衣姐姐的剑法不是很完美吗？”

“是完美，但这不意味着你的本能是错的。”

混蛋，希望你这次也能说对吧。

红裳握住那细枝，运使力气将它抽了出来，抬手比了招“云销雾散”的起手式。

“说的不错，那我便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