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在鹿觉王宫附近的空地。王宫卫兵几次驱逐,马车迫于无奈越行越远,最终被赶到一处几乎看不见王宫的地方。马车里的李红花难免心焦,如果辛盛找不到自己,那么自己该如何接上她呢?
“椿尾巴,卫兵们已经记住我的脸了。你替我去王宫打听一下盛的消息吧。”
车夫椿尾巴是一具无法回话的尸体,李红花依然好言好语地请求他,这出于教养还是孤独呢?她跳下马车,摘下椿尾巴的斗笠,用一块长长的布条裹住他的脖子,好把针线缝合头颅与身体的痕迹遮挡起来。接下来,她操纵椿尾巴的尸体,沿着长长的小路徒步走向王宫。
卫兵像木刻的玩具小人一样,油盐不进地直直立着,毫不理会来回转悠的李红花。李红花再绕几圈,试图寻一处能入内的侧门,最终还是无功而返地绕回了正门。这时,一个少女从王宫门内匆匆跑出来,身上叮铃咣啷的清脆响声十分扎耳。当李红花惊愕于对方穿着花盆底还能跑得这样快时,少女已经跑到她面前,大气也没喘一口。少女身形娇小,比椿尾巴矮上许多,因此李红花只能低头看她。
“你找什么人?”少女一开口,与美丽外貌极为不符的难听嗓音就流了出来。
这时,李红花注意到喉结,惊愕地发现对方或许是男性。既然是男性,为何要打扮得如此艳丽?这在佛多霍是不合常理的。出于礼貌和节约时间,她没有细问,只说正事儿:“之前有个名叫辛盛的姑娘进去了吗?我是来接她的。”
少女(鉴于无法确定,暂且这样称呼)打量眼前人片刻,直言拆穿:“我不和你说话,让你背后的人来说。”
李红花怔了一怔,不明白“背后的人”指代什么,因而不明白少女看破了什么。但这人兴许能帮自己找到辛盛,她不愿放弃机会,就说:“请跟我来。”然后一言不发地带少女向马车的方向走去。
这次,李红花不得不用真身来面对少女了。她在马车附近的一棵树下站着,等候少女向自己走来。不知是否错觉,少女的眼睛似乎比方才亮了许多,态度也发生很大的转变:“原来是位这么漂亮的姐姐。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见人是个好说话的,李红花也舒了口气:“花,鹤达花。请问姑娘你的名字是?”她先假定对方是女性,并用“姑娘”这样的称呼试探。
“先谈要紧的事吧。如果我把辛盛给你接出来,你要带她去哪里?”
“我们打算去鸦弥。”
“鸦弥?好地方啊,盛产黄金的土地。去那里做什么?”
“这就是私事了,希望姑娘不要追问。”
少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灵动的大眼睛转一转,显然冒出了新主意。她歪着脑袋对李红花微笑,用撒娇似的口吻请求道:“我把辛盛给你带来,你们捎我一道去鸦弥好吗?我也是鸦弥人,我会好好招待你们的。”
李红花心想,这人有资格参加鹿觉就职典礼,言语间又带着势在必得的自信,想必是鸦弥大户人家的女儿。她不想徒惹麻烦,就问:“你事先告知家人了吗?”
“我没带家人,只带了两个女佣,让她们坐火车回去就可以。”少女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我可不想跟多龙那个老东西挤一个车厢,晦气死啦。”
李红花的额头渗出冷汗。一种可能性闪过头脑,她不敢去触碰。只要接近那个念头,她就浑身起了疙瘩似地难受。如果说眼前天真烂漫的美丽少女就是传说中的鸦弥王,那也太那个了,实在不合适。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她不是鸦弥王,偏偏她是唯一能把辛盛带出来的人,李红花觉得此刻嘴巴像含了炭一样发烫。
“拜托你了。”话说出口,连李红花自己都觉得声音干巴巴的。
少女高兴地哼着歌向王宫方向走去。没走出几步,铃声戛然而止,她停下脚步,转身向李红花寒暄着问道:“对了,你认识顺吧?虎利顺,虎利王的妹妹。你们还一起在第八工区修过铁路呢。”
李红花心中一惊,忽然意识到遮掩无济于事,对方似乎能看穿自己的全部。于是她沉默地点头。
“好巧,现在她是我的老婆了。”少女笑着转过身去,继续走自己的路,头也不回地用很大的声音喊道:“我马上把辛盛带来。稍后见!李红花!”
如闻雷鸣。
第一个认出她身份的人是顺,那是因为她毫无防备;第二个人是宁涅里,那是因为辛盛时常对宁涅里说她很像“李红花”,最终她又暴露了王室的刀法;第三个人,敖钦,却从寥寥数语间就如此确凿地喊出自己的大名,这是令李红花无论如何也想不通的。
“天女,这到底是为什么呢?”李红花喃喃道。
“椿尾巴毕竟是敖钦派出去的人,敖钦看得出椿尾巴死了,知道你操纵他的尸体。”嬅姬说:“而你实在不像一个鹤达人,敖钦看得出你在姓氏上撒谎了。能够叫出‘李红花’的名字,也许因为顺向他提过。”
“他怎么看出我不是鹤达人?”
“那就是敖钦自己的本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