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简陋的房间里,传来阵阵水流声,一只胖嘟手很吃力的握着盘子,另一只手拿着钢丝球在目不转睛的眼神注视下,卖力的洗刷着。
头上稀疏但黢黑的头发显得格外倔强,“盘子就不能舔得干净些吗,下次不给这么多了......”
一阵凉风从后脑勺缓缓拂过,男孩大感不妙,停止了嘀咕,等他扭过头就看见哈士奇紧贴着自己的后背,弱小的身躯颤颤巍巍,差点从凳子上摔落。
“小哈,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吓人!”兆炎抚了抚胸口,从凳子上退下。
哈士奇吐了吐舌头,眼神看向自己的狗食盘子,似乎上面的漆都稍有磨损,兆炎也顺着哈士奇的目光看了过去,明白了他的意思,摸了摸他的狗头,“不会的,你放心。”兆炎拍着胸腹,一副大人的模样。
“走吧,溜溜你。”可爱的童声伴蹦跳消失在门口。
“真是不省心,到底是谁遛谁。”
哈士奇嗷呜了一声,也跟着出了门。
城中村的傍晚,晚霞铺满了天际,漫天红光照在熙熙攘攘的街道,叫卖吆喝声,还价讨价声,不绝于耳,烟火气在这片巴掌之地上蒸腾而起。每个人脸上洋溢着笑意,喧闹之中却透漏着安宁祥和之意。这片立于高楼大厦之中的世外地,无不有着最原始的简朴。
一孩一狗走过来,男孩戴着帽子左顾右盼,炯神的眼睛对周围的事物都充满着兴趣,这是他第一次出来见识着热闹接触着人群,心中不免显得激动,抡动着小腿东一下西一下,蹦着跳着搜寻着新鲜的东西。
不远处,一群人围在一个人身边,这个人用手中的木棍指指点点,其他人眼睛都死死盯着地下的东西,跟着起哄。
男孩眼前一亮,凭借着小巧的身躯,挤了进去。只见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头上有道疤,让人心中生畏,他摇动手中的骰子,扯着大嗓门,“押大押小,买定离手,此时不搏何时搏,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1,2,6,小。”男孩小声嘀咕着,“小”字声音却大了些,被旁边的几人听到,只是看了一眼是个小孩子便没有理会,一把就将手中的百元大钞拍在了“大”上面,叫嚣着要赶紧开,刀疤男用木棍指了钱,又指了骰盅,示意已不能变更。
“1,2,6,小!”刀疤男脸上的一抹狡诈笑意很快又消散,又开始用手中的木棍将钱搂到自己的怀里,脸上充满了遗憾,随即开始重复自己的专业术语。
输了钱的几人面带恼色,捶胸顿足。其中的一个中年男子双手搭在头上,心里想着没人会一直背点吧,都输了那么多了,也该时来运转了,又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男孩,一副悔不当初的样子,难道还没一个小孩蒙的准?
“喂,小屁孩,你说这把是大是小?”中年男子小声和男孩搭话,“嘿嘿,这次还是小。”男孩看了看骰盅,不假思索的回答。
“我还真就不信这个邪了!”说着就从黑的有些发白的夹克内兜里再次掏出一百,有些发狠的重掷在“大”,“大叔,你真倔强。”男孩乐呵呵的说道,似乎并不关心骰子的大小,反而是更加期待这个中年男人的颜艺,一个赌徒的特技表演。
“1,3,4,小!”
中年男子顿感一阵眩晕,身体向后倾斜就直接坐在了地上,有些哭腔的喃喃道:“完了,我怎么就管不住这只手,女儿看病的钱都输光了......啊!”
他转身哀求旁边的男孩。众人都开始嗤笑起来,一个大男人竟然去求一个小孩,是输疯了吧。
穷途末路的可怜人。
男孩看到这一幕,心中有些怜悯,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话,沉默了良久。
“我说什么,你跟着。”
中年男子听完后双眼闪着光芒,一个劲的点着头,然后用手擦掉一直挂在鼻子上的液体,顺势往身上一抹,又在众人嫌弃的表情中从黑的有些放光的皮鞋中抽出些充满味道的纸币,小男孩也被这气味折服,往后退了一小步,压低了帽檐。
“大。”
“大。”
“小。”
“大。”
“小。”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中年男人突然大笑起来,并且表情变得有些狰狞,双手抓起赢来的钱放在脸上,贪婪的嗅着。
“给老子赢!我的,我的,这些都是我的!”
一旁的人围观着突如其来的扭转,竟然有些发呆,有些机灵的人也都开始掏钱,摩拳擦掌,跟着中年男子跃跃欲试。其他的人都在观望。
“这个人怕不是托吧?刚才输的跟狗一样,这会又雄起了?”
“可不是咋滴,这家伙的演技简直吊打那些小鲜肉......是国宝级演员体验生活的吧。”
两个路人窃窃私语起来,原本的人声鼎沸,俨然已经变得鸦雀无声,都在默默看着这个从谷底到峰顶的中年男子的演技。羡慕,嫉妒,不屑,欣喜,鄙视在这个不大的摊位里发酵着。
几家欢喜几家愁,刀疤男有点坐不住了,眼看着中年男子的腰包越来越鼓,却没有丝毫要收手的意思,“大哥,这也赢的差不多了,给其他人留点机会?”语气平直,不夹杂任何情绪。
“开,给老子开!”中年男子没有理会刀疤男的话,愈发癫狂。周围聚集的人也越来越多。
刀疤男一边开着骰盅,一边眼神示意自己对面刚挤进来的同伙,他的同伙点了点头,靠近男孩和中年男子的地方蹲下,不到数回合,就又起身悄无声息的来到刀疤男面前,俯身在刀疤男耳侧低声嘀咕着,时不时看向中年男子以及旁边的小男孩。
“哈哈,大哥是高人呐,我认输,咱们改日再玩?”刀疤男脸上露出笑意,嘴角却有些抽搐,刀疤的痕迹也有些变形,虽然在笑,但恶狠狠的气势也在咄咄逼人。
中年男子眼中哪里会看到这些,依旧不依不饶,“我时来刚好运转,你就不玩了?不行,不行!”
他说完就急躁的用手去拉已经站起来准备收摊的刀疤男,刀疤男也不怒,继续自己的动作,他的同伙突然大喝一声:“不要给脸不要脸,你也不去打听打听这片是谁在罩着!”
“我管你谁是谁,输了就要给钱。今天这么多人在这,我还不信你能把我怎么样?”中年男子有些无赖。
刀疤男倒是心平气和,他示意同伙退下,“大哥,你要是这么想玩就跟我走吧。咱们就托个大的!”
说完就带着自己的家伙什,朝着村子的西头走去。
夕阳拉长了他的身影,搭在背上的包让刀疤男显得有些佝偻。中年男子已经失去了理智,此时的他红了眼,面露贪婪,径直尾随了上去。
男孩没来的及劝阻,就看见两人的身影被残阳吞噬,直至消失在羊肠小道中。
刀疤男的同伙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男孩的身后,刚想要拍一下他的肩膀,不料男孩转过身来,同伙有些错愕,但是等看到那张童真的脸就瞬间恢复自如且带着笑意。
“小朋友,叔叔带你去买糖啊。”
“我有蛀牙,不能吃糖的哦。”男孩扮了鬼脸。
男人耐着性子,“那叔叔带你去买玩具呀。”
“我家里有很多的,不能再买了呀。”男孩接着又调皮的吐了吐舌头。
“我要回家啦。”男孩说完蹦蹦跳跳离开。
刀疤男的同伙一看情势不对,憋着的性子一下就绷不住了,他直接跑着朝着男孩的背身就去抓。不料男孩像是预测到了同伙的动作,他朝着哪边下手,男孩就往反方向蹦走,一时间同伙像是小丑般,被戏弄着。
男孩停住了脚步,眼前的出现的几个人挡住了去路,纷纷加入这场追逐游戏。
此时的哈士奇,正在流连于各个小吃摊之前,每到一处便俯爪作揖,吐出舌头,惹得商贩心热抛出肉包子,肉骨头......哈士奇踱来踱去,将这些美味据为己有,然后大快朵颐,全然忘了跟他出来的兆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