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者见长鞭上倒刺森然,不敢硬接,侧身一避,轻盈躲过。身未落定,他已倒转判官笔,手腕一挥,一击一扬,仿佛在空中书写了一个“戈”字,判官笔离掌飞出,直取郭有道。
郭有道反抽长鞭,当要扫出,那判官笔形如蛇馥,灵光一晃,迅疾如电,“嗖”地击上他肩头。郭有道抵不住笔力,被击飞数尺,重重跌到地上滚了几圈。那老者脚尖轻点地面,一道绿影闪过,已稳稳接住判官笔,握在手中。
这一招快如闪电,力道惊人,湖边全潭四人见状,脸色皆变,持鞭挥扫,一起攻上那老者,几人顿时斗作一团。
梅剑之与慕容离离那几人相距不远,方才打斗尽收眼底。“阿离,这人好生厉害,一支笔竟能如此运用自如。”梅剑之低声惊叹。
慕容离心中一沉,仔细打量那老者,只见他姿态飘逸,手执白毫,心中飞速思索,江湖上不乏持判官笔的练家子,但同他使得这般出神入化,招招蓄力的,举不出一二。蓦地一凛,轻声说道:“此人乃崆峒二老之一,‘烟霞散人’虚子显,擅长判官笔,以梦微笔谱驰名江湖,武功极是高强。”说罢,又暗自思忖:“崆峒派远在西北嘉峪关,此地距离甚远。崆峒二老不辞千里,舟车劳顿,只为追捕伏牛山五鬼,此举未免小题大做。”
正沉思间,忽听那持判官笔的老者一边拆打,一边哈哈一笑,说道:“这位小姑娘眼力不凡,老夫正是崆峒派虚子显是也!”话音未甫,两条软蛇般长鞭凌空又至,直驱握着判官笔的右手而去。
慕容离眼见他拆解招式之际,竟能耳听八方,将周遭细语尽收耳底,不禁暗赞其内力之精湛。遂朗声道:“久仰崆峒派‘烟霞散人’威名,今此一见,前辈这一手笔谱果然卓尔不群,令我等大开眼界,佩服之至!”这一招阿谀吹捧,却是跟梅剑之学来的。慕容离心中虽不屑如此,但念及崆峒派与“姑苏慕容”素无恩怨,且崆峒二老武功高强,自视甚高,与江湖上一众武林好手皆不放在眼里,此番突然身现于此,想必非为沙翁而来,倒不愿真与这两位高手结下梁子。
另一边褐衫老者听得慕容离赞扬,苒眉一扬,啐道:“喂,干嘛只夸那老匹夫?难道我关通海没那老匹夫厉害么?”说着手中断剑一杵,直插入地,力道之猛,竟使得尘土飞扬,久久不散。
慕容离转首望向身旁的梅剑之,微微一笑,道:“梅大哥,你我皆知,江湖上人称‘江湖断剑’的关通海,其旭日剑法威震四方,曾单枪匹马斩杀边境来犯之敌数百人,三日三夜,不眠不休,勇猛果敢,实在令人敬佩!”
梅剑之并不识得崆峒二老,但看慕容离面上是对着自己侃侃而谈,实际上却是说给那褐衫老者听的,当即配合。
昔日建文皇帝掌权之时,致力于巩固皇权,却轻视边疆防务。元朝倾崩,蒙古遗民逃亡北地,但仍怀复国之梦,屡次挥军南下,致使西北边陲生灵涂炭。
崆峒派位于北境,久闻战事之惨烈,关通海正值壮年,练得一手好剑,不忍目睹边关百姓被蒙古贼子烧杀抢掠,饮下两坛烈酒壮胆,骑着马就往战场去了。
只见荒野之上,遍地饿殍,横尸遍地,血肉模糊,战士们哀嚎声此起彼伏。关通海虽曾与人多番较量,却从未见过如此惨烈之景,心中惊骇不已。他这才明白,平日里与师兄弟们争强斗胜,不过是儿戏,真正的苦难,真正的恶战,乃是那些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以血肉之躯抵御外侮。
那关通海仰天长啸,心中愤懑,倘下热泪,拔剑便朝蒙古大军挥去。一连三日,不眠不休,关通海杀红了眼,脸上、身上全是血渍。
蒙古士兵见他如疯如魔,每一剑都凌厉无比,节节败退,若再退一步,便要退回老巢。立时派出精悍铁骑,将他团团围住,却不抵关通海剑法,尽被斩杀剑下。只是,他手中长剑也在这场恶战中被斩断了一截。
自此一战,关通海名震江湖,一柄断了一截的长剑,数年不离身,久而久之,江湖上便传出了“江湖断剑”的名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