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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静的莲池,两道渺小的身影立在浮萍上,像两只沉思的青蛙,寂静,浩渺,悠然,空虚。
硕大的浮萍是他们唯一的落脚点,漂在湖心,包含了他们的全部,仿佛这就是为他们而生的,而他们也只因为浮萍而存在。
浮萍的间隙,白色睡莲绽开在水面,犹如露骨的美人将眠未眠,又如身披白纱的妖娆菩萨,以魅惑示人,不留一点佛性。
天地间仿佛有一道神秘的律令,令所有物与人事压低声线,湖面似美人肌肤,光滑无裂。
“嗒。”
翠绿的浮萍上出现了一个泥点,本该有的细密皱痕变得平铺舒展,像被一双温柔的手抚平了所有的曲折跌宕。不光如此,泥点一点一点在浮萍上陷了下去,直到触及水面,沉没其中,只留浮萍上一个近似圆形的小洞,自成一体的完美莲池有了不和谐的音律。
泥点沉入湖底再无动静,直到某个时刻,湖面起了风,不知风向,不知来源。也许是湖畔,也许是石碑,也许,它本就起于湖心。
慢慢的,浮萍开始漂动,水面起了波纹,但一株株睡莲没有伴着轻柔的风声移动,如同固定的锚点定在原处,仿佛这个幽然之境全靠它们维持。
风声越发凌厉奇诡,似乎这里不只有风,而是有活物!又或者不是活物,是被风从墓碑林中刨起来,不知道自己已死的骨殖,正张着肋骨扒住坟土,想要聆听这亡者的回音。
忽然,
一片漂荡的浮萍像是被水底的细绳扯住,猛地向中心收缩,接着被拉入湖面下看不见的空间。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浮萍像这样被扯入水下,最后只剩湖心一片巨大的浮萍,钟紫榆和锋子立在上面。
……
“好困啊。”
钟紫榆看着将自己围成一圈的睡莲,身体逐渐变得疲软。
一开始进入这个四下无人的环境里,她惶然无措,试着叫喊过,可是连回声都没有,仿佛她的世界和原本的世界距离太远。那个世界危险、恐怖、绝望,这里呢?居然是个可以没有恐惧的世界,她甚至觉得这里可以包容死亡。
她也试图用人觉感知过,可只能感受到空乏、虚无,偏头一看,象征规则的血线竟奇迹般地闭合了,连一丝红色都没有露出,难道这里真的没有规则,没有魑魅,没有死亡?
不知道,但是,她感觉好累,好困,好想在这里静静睡去,像一个没有思维的原始生命体。
她合上了眼,祈求一场没有梦境的睡眠。
然而。
然而。
“钟紫榆!别睡,睁开眼睛。”
类似禅宗的顿悟棒喝,一念之间天地不同。
钟紫榆觉得好不舒服,仿佛背上有一个满是锋利棱角的大石块,困意退去许多。
睁开眼睛,不再是独有自己一人的世外桃源,散发着淡淡尸味的泥土盖住了自己大半的身体,原本众星捧月似的白色睡莲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只惨白的手在舞动。
这些手十分纤细,骨头嶙峋得像爪子,毫无先前阴柔的美感。
她吓了一大跳,同时看到了一旁依旧呆滞的锋子和一只手伸入泥土中的莫樟。
和他的眼睛,好亮,也好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