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章 雪径梅花 内丹春水(1 / 2)山河兴亡录首页

时令刚入中冬,凤翔道朔原上已是鹅毛大雪飘落,凛冽的寒风在结伴呼啸,天地间卷起阵阵雪涛。

平阳府外梅花驿道旁的花朵已微微绽开,一匹骏马喷鼻踏蹄而行,紧随其后的,是一乘马车。车马行经之时,辙印尚且明显,但往前不过一里之地,却几乎已不见踪迹。

“子源,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就此留步吧。”说话者乃是御车之人,其人虽坐于车上,却难掩昂藏伟量之态,面容有些许清瘦,颌下蓄有清须,眼神清澈宛如星光射斗,身着一套青色锦袄,腰上佩着一枚玉玦。

骑马者勒辔而止,回首涩声道:“清石兄,此去江南道,千里之遥,你我今日相别,不知再会何时。”

但听御车之人答道:“子源,为兄为官已有九载,近三年来主政平阳,朝乾夕惕,莫敢恬嬉,不过想在这糊涂的世道保境安民罢了,此番因惩戒欺凌我境内百姓的内廷宦竖李东亭假子,便落个丢官的下场,若非凌司马他老人家的力保,说不定已被锁拿至大狱。国家吏治如此,已如飘零之态,外廷职位几乎操持于世家之手,多数都在坐看宦竖张牙舞爪,其中用心,昭然若揭,我此时去官,远离纷争,也未尝不是一件幸事。”说着便叹了一口气,再未言语。

“清石兄,开元三年冬,今上绍承大统之时,据说靠的便是这些宦竖,甚至有传闻宦竖孙东亭等人矫先帝遗诏,天子如今对朝事概不过问,国家大事实则已被宦竖玩弄于股掌之上,兼之北疆牧国频频劫掠我边境,西方荒国虎视眈眈,戎患将起,如此内困外扰之局,依我看来,国将不国,或不远矣。今兄长行归故里,又处江南,南境云国又历来与我大魏相善,确可远离纷争。只是你我兄弟,自在平阳府相识以来,协理地方,今日相别,又隔千里之遥,弟心中实是不忍”。说罢,骑马之人竟是落下泪来。

“子源,你我兄弟今日相别只是小节,未来岁长,仍有相会之日。但汝身为平阳陶氏子弟,又系家中嫡长,经治地方,有着天然优势,还望贤弟勿忘仁政之理,协助新至平阳的魏刺史,继续造福一方,如此,我即便归去,心中也是无碍。”

马上之人躬身一礼,言道:“兄长放心!必不教兄长失望。”

原来这对话二人,御车者系平阳府前刺史顾赟道,驾马之人则是平阳府本地士族陶氏子弟陶文远,顾赟道任职平阳刺史以来,征辟陶文远为属官,两人政见相合,性格投契,相伴施政三年,结下深厚情谊。顾赟道因宦竖而去官归乡,陶文远今日特来相送。

“谨一,今日便要还归故土了,还不赶紧向叔父告别?”话音未落,便见一清瘦小童自车里钻出,翻身而下,躬身向陶文远行礼道:“叔父,孩儿此去,不知年月,待孩儿长大,必策马北归,看望叔父,还望叔父、叔母与莲洛小妹珍重身体,咱们再会有时。”

看着小童瘦弱身躯,陶文远笑道:“谨一,你生来体弱,我求告于缥缈山清虚道凌道人处得来的《子虚卷》,切记还要多多练习,其中养生强骨之道,能解你母胎而出的寒症。治学治国之道,则要多多向你父亲求益,莫要辜负叔父的期待。”

顾谨一心中酸涩,眼噙泪水,伏地叩首道:“叔父,如无您当年求来的《子虚卷》,谨一或已夭亡,大恩大德,永不敢忘。孩儿谨记教诲,必定勤勉于学,不弱我顾氏门风。”

“哈哈哈,好好好!不愧是顾家的好儿郎,千里之行在即,你也要悉心照顾你父,待归江南顾家老宅,务必托人带来书信告知。”说罢,陶文远又转身对顾赟道说:“清石吾兄,天寒路远,早些动身吧!莫要误了后面的行程。”

“子源珍重,为兄就此别过了。”两人相视一笑,接着各施一礼。

但听得马儿嘶鸣,车声阵阵,在陶文远的视线中顾氏父子缓缓驶去,渐渐隐没在风雪之中了。

半日后,有七骑自平阳府匆匆赶至梅花驿道,行进间,为首的大汉突然挥手叫停了后方六骑,翻身下马,掀起马蹄,只见马蹄上踩有马粪,这大汉往来路倒走几步,便见得刚刚坐骑踩踏之处粪雪相杂。这大汉也不避污秽,用手抓起马粪一捏,心道:“果然是新粪”。

这大汉又在马粪前方左右两侧一尺左右距离轻轻拂去积雪。积雪之下隐约可见车辙印记。如此天气依然出行,又是一乘车马,必是那二人无疑。

想到此,大汉用地上积雪揉搓了一下双手,翻身上马对众人说道:“诸位弟兄,我等追踪方向无误。那二人确实经过此处,李大人有令,务必追杀此二人,并将二人身上的文册、符箓、竹山枝取回。今日风雪甚大,前方路况不明,但那二人既是江南人士,如今大概率也是向南而行。我等速速追击,如能立此大功。封爵受赏无算。”说罢,大汉轻甩马鞭,纵马前行,众骑都紧随其后。

奈何天公不作美,此时寒风更盛,风雪交织出绵绵不绝的雪幕,这一行人才走出不到半个时辰,就只得牵马步行,但自打出了梅花驿道,周围山川俱是白茫茫一片,这伙人显是不识此处地理的,又因大雪消匿了路上太多痕迹,即使队伍中有擅追踪者也渐渐丢失了追踪方向,这伙人便渐渐迷失在风雪之中。

忽忽十日,顾氏父子于晚霞时分行至凤翔道麟波府境内,因夜色将至便投宿于祈福客栈,祈福客栈往东南再行三十里便是嘉陵河,二人计划修整一日,次日行至嘉陵河后再沿嘉陵河继续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