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难言的情绪又涌上心头,梅映雪摆了摆手,背过身去。
“你去哪里找?你去了就更是死路一条。若找得到,你能否平安带着皇子回来?若找不到,那陛下该治你何罪?横竖都是死,不如听天由命。”
“不行。”裴决果断回绝“您曾教过我无论何时只要心怀希翼就总会有绝处逢生的那一天。义父,您护了我十四年,这一次,让我来护梅家。”
他早就猜到了,裴决一定会拦下这个担子。
“可这是死局,生机渺茫。”
“儿子棋艺不精,但武术未必不敌,且让儿子一试。若成功则换梅府生机,若失败,儿子一人担下所有,定能让梅家全身而退。”
一刻钟后,一匹顶好的马从梅府出城,驾马的人是一个年轻气盛的小公子。
书房中只剩下梅映雪。
天彻底暗了下去,梅映雪也似乎终于把这件事想明白了。
他走出书房,亲自将楚南煜送入了宫中。
罢了,是生是死,梅家都随他去赌一把。
沈韫和柳祈就那么一来一回地喝,似乎都在等着对方甘拜下风。
坐在中间的梁昭巴不得两人都喝趴下,他好趁机逃出去报官。
一壶…
两壶…
酒杯相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酒楼内的气温仿佛升高了,沈韫热得慌,竟然稀里糊涂地开始想要解开衣服。
这酒劲也太大了,她使不上劲,眼睛也总是聚不上焦,一低头还觉得头晕。她抬头看向对面的柳祈,发现他也好不到哪去,脸色通红,还摇摇晃晃地举着酒杯倒酒。
不能再喝了,她想,现在得去找解药。
她双手撑着桌子想要站起来,下一秒只听见咣当一声,沈韫毫无预兆地趴在了桌上,在失去意识前她看见柳祈也趴下了。
她在心里懊悔,早知道就不硬碰硬了,这挽风楼的酒可真是足斤足两没掺半点假啊。
看来这两个人也没多聪明。梁昭有些庆幸今晚来了这楼里,他起身走到柳祈身旁,仔仔细细地搜寻解药。
不应该啊,解药他一定会随身携带,不然刚刚是怎么给他放进酒里的。
梁昭又搜了一遍,可确确实实没有。别说解药了,他的身上连一个子都没有。
不管了!现在离亥时还有一天,只要他能带着官府将柳祈抓住,那解药一定能问出来。
梁昭正准备离开,身后不远处的罗裙少女似乎看到了他,立马将他拦了下来。
她拿出点菜单子,照着上面又把菜名念了一遍,最后告诉他“总计三两银子。”
少女眼巴巴地望着他,梁昭心想该不会是想让我给钱吧。
他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吃过桌上的东西,可少女哪管这些,她只当是遇到吃霸王餐的了,叉着腰气鼓鼓地拦着他。
梁昭越要走,那个丫头就越喊得大声,酒楼里的人都往这边看,梁昭急得满脸通红。
“怎么啦这么吵?”
老板娘的声音盖过了丫头的声音,周围的食客也纷纷放小了声音想听听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位公子不想给钱。”
梁昭想辩解,苦于说不出话。
老板娘先看了他一眼,又往后看了看趴在桌上的沈韫和柳祈,随后笑道“你搞错了,这三位公子是定了客房的,就在楼上。你找两个人把他们送上楼去歇息吧,明日他们歇好了自然会把钱补上。”
小姑娘点了点头。
老板娘转身压低了声音对她说“把他们三个扔一个客房里,派两个人看着,不给钱就别放他们走。”
交代完毕她又换上了一副笑脸,对着其他食客说“小姑娘不懂事吵到各位了,我代她向大家道个歉,各位客官吃好喝好,有什么事尽管跟我说。”
三人不由分说地被关在了一个房间里,门外两个彪形大汉守着,躺在床上的两个人醉得不省人事,剩下一个是不会说话的哑巴,没人担心他们会闹出什么动静来。
房间里酒气熏天,梁昭挤在床边上,翻来覆去睡了一个比马车上还难受的觉。
天将微亮,沈韫先醒了,她撑着身子坐起来,看了看两边躺着的两个男人。
柳祈睡得很熟,现在是找解药的好时候。
她轻手轻脚地摸上柳祈的外衣。
怀中?没有。那腰间?也没有。
解药会被放在哪儿?这么重要的东西难道没有随身携带吗?
沈韫不死心,又仔仔细细地摸了一遍。
另一边的梁昭被她的动静给吵醒了,拍了拍她的肩。
沈韫回头看他,他懵着脑子摇了摇头,表示他身上什么也没有。
沈韫酒还未醒得彻底,有些迟钝地坐回了原位。
这一路上他们一直都待在一起,柳祈应该没机会把解药藏到别的地方才是。
找不到解药那她就得在梁昭毒发前将他带到邾国去,北关离建京近,如今建京是邾国管辖的领地,在今日亥时前将梁昭送过去就能给她换一个进建京的机会。
没错!他们现在就得走!
沈韫翻身下床,凑到门前观察外面的情况,门外有两个人守着,从门走是不可能的。
那就走窗子。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窗户,一阵冷风猛地灌进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往下看了一眼,足足五层楼高!楼下便是水渠。
若带着梁昭跳下去,且不说会不会受伤,那么大的动静立马就会有人追上来。
从窗户走现在看来也不太可能。
她折回床边,问梁昭“外面什么情况?为什么把我们关在这里?”
梁昭比划了半天,沈韫总算猜到了一星半点“你的意思是他们以为我们要跑?”
“他们为什么觉得我们会跑?”
又一阵比划,此时沈韫的酒已经尽数醒了,很快便猜到了他想说什么。
“他们认为我们没钱来骗吃的?”
梁昭重重点头。
沈韫摸了摸自己的腰封,里面有一两银子。
于是她抓起梁昭的衣服就往门口走,开了门便把那两银子放在了大汉手中。
“剩下的找屋里那位要。”
收了部分钱没道理不放人走,况且屋里还留了一位,两位大汉给他们让了个路。
沈韫拽着梁昭快速下楼,梁昭被她拽得好几次差点摔跤。
他有点疑惑,沈韫要带他去哪?他们不是一伙的吗?
沈韫会武功,随身还带着短剑,跟柳祈那样的文臣可不一样。如果他们不是一伙的话,他宁愿被柳祈给抓住,至少柳祈算半个熟人。
梁昭一咬牙使劲挣脱沈韫的手。
没料到手中的人会反抗,沈韫竟然脱了手。
这一脱手就给了梁昭机会,他几乎是立马折返,往楼上跑。
这傻子是想干嘛!
沈韫快步追上去,轻松就将他钳住了。酒楼里洒扫的人往他们这边看,沈韫一脸歉意地说“弟弟不懂事,爱乱跑,见笑了。”
她紧紧揪住梁昭的衣领,低声威胁“再跑腿给你打折。”
“这是要去哪儿?”头顶一个声音响起,非常耳熟。
是柳祈。
梁昭此时竟然有点庆幸,要是柳祈没出来他可就要被另一个绑匪给带走了。
沈韫的神色丝毫不乱,抬头看着柳祈说“他跑了,我刚抓住他。”
这谎撒得真随意。可柳祈破天荒地没有在意。
“走吧,酒醒了,该办正事了。”
两壶酒,探出了一件他怎么也想不明白的事——沈韫确实是老师的学生,但她的任务似乎不止接他们回瓜州这么简单。
朝廷的人应该快追上来了,那不如就顺势留下这颗心思不纯的棋子为他换一条离开北关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