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骤至,天地银装素裹,白雪皑皑,白烟城内一片茫茫。
白烟城主的心却比这风雪天还要严寒上数倍不止。
明亮温暖的厅堂内,这个已过不惑之年的男人跪伏堂下,倾听着来自上首主位那朝廷钦差大臣对圣旨的宣读。
这钦差每一句话落下,都犹如一柄重锤狠狠击在白烟城主的心头。
待圣旨宣读完毕,白烟城主已面无血色,全身力气都好似被抽走一般近乎瘫软。
厅堂内,有短暂的死寂。
而后,白烟城主嚎啕大哭,捶胸顿足:“刘大人,朝廷如此旨意,是在要白烟城全体百姓的命啊!这如何使得,这怎么能够办的到。极东那无垠戈壁,不毛之地,岂是我等凡人能前往的。哪怕是白烟城全体百姓拿命去填,也填不满那无垠戈壁上的一个沙窟窿。朝廷所要之物,我等如何能够寻的到……”
刘钦差只沉默的看着白烟城主演戏,是个三十出头的青年官差。
半晌,他才打断道:“于城主,不要做这无谓的挣扎了,任你哭破嗓子,朝廷的旨意也不会有任何的改变,只是徒惹人笑话。当然,本官并不在意,我亦是不得重视之人,方被派来你这贫瘠之地……”
他顿了顿,正声道:“白烟城自建立那天起,它的作用便早已定下,是为了替朝廷收集那无垠戈壁里的吞灵沙而设,并非为此地囚徒有个安居之所而立。朝廷准允白烟城十年发展期,只是为了让这里有足够的有生力量,有更多的人力去收集吞灵沙,尔等的命运早已注定,也可以说从未改变。”
白烟城主显然并不知道这个真相,所以他不哭也不闹了,而是呆愣当场,感受到一阵彻骨的寒意,如坠冰窟。
所以,朝廷一直都未将白烟城百姓当做子民,而是一群圈养起来的牛马?
给予十年的时间,让他们这群牛马繁衍,然后套上缰绳拉去干活。
这是一个多么残酷而血腥的真相!
俄而,白烟城主似哭似笑,心生无限悲凉,说不出话来。
刘钦差对此却早已司空见惯,或者说他见识过更多残酷的真相,只这样说道:“于城主,别急着绝望,也别急着愤懑命运的不公,叫尔等如牛马走狗。说句鄙夷的话,你久居这偏远贫瘠,对这世界的所知太过浅薄。给你一句忠告,仙人之下,皆为蝼蚁。”
“何解?”白烟城主茫然。
刘钦差便大笑不止,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他道:“这样说吧,不止你们白烟城是牛马,整个渊国都是百房仙门的豢圈。你可知,在那百房仙门的仙人眼中,整个渊国的凡人都是牲畜,我等唯一的价值,就是帮他们收集修炼资源。你以为那吞灵沙是朝廷需要?不,是百房仙门需要!”
“于城主,睁开眼睛看看这个世界吧。渊国每一个城池的百姓,都如牛马一般为百房门辛勤的搬运着修炼资源,一代又一代,每天有数不尽的人死去,却又有数不尽的婴儿降生,生生世世皆被奴役。”
“就连百房门内的一只畜牲,都比我等凡人尊贵,占山霸湖,受百姓香火供奉,以稚童为食……”
城主府内发生的一切并不为外人知晓。
张枣家的老房子内,小跛脚和小破帽看着屋外漫天的飞雪,不禁思念起坑哥儿和小哑巴来。
也不知一个多月过去了,他们是否安好。
待他们学会仙法,定要去与二人重逢。
…………
冰霜天地,寂寥空旷,寒风瑟瑟。
荒野雪地上,有两兽人立而行,十分怪异。一兽为雪豹,一兽为白狼,那雪豹还背着个老旧的竹笼,正是穿着兽皮衣的石砚玉和小哑巴二人。
这兽皮衣极为完整,若不是在那兽首下有两张冻的通红的小脸,完全看不出来这会是一件衣服。而二人若是往雪地里一趴,便是同兽无异了。
这有赖于盘衣针的玄妙,可瞬杀野兽,获得完整皮毛,也同石砚玉对针线活日益精湛有关。
山的后面还是山,只有相隔远近的区别,山与山之间,常有旷野。
走过的山多了,所谓的毒蛇虫豸,凶禽猛兽,山魈鬼魅……渐渐的也发觉不过如此,都是一山之生灵罢了。甚至有时候,比起致命的孤独,更愿意遇见这些山中生灵。
石砚玉很庆幸自己选择渡山而行,这是一份珍贵的经历。之后,要过再多得山,他也有不畏惧的底气。
同样的,这份经历,也在少年身上烙印下多道象征着男儿勇气的荣耀疤痕。
石砚玉估摸着他们应是在十月初的时候跨过的首山,彻底离开白烟城地界,此时已有雨雪纷飞。
渊国今年的寒冬倒是比往年来的早的多。
大雪封山,行路更难。
鉴于己身二人年岁不大,便能在这荒山野岭中横渡,去了周遭村落借宿,给村民的感觉太过惊世骇俗。
石砚玉决定远离村落,在那无人的荒野中行进,反正他们也已习惯在野外生活。
日前,在一个村落中偷听到的消息,更让石砚玉庆幸自己的选择。
为了保证去往百房门的行进方向无大差错,石砚玉在碰到合适的村落时,就会在入夜后偷偷潜入该村落,在墙角下偷听村民聊天,获取消息。
一则消息很令其震惊,说是在周遭地界重要的进山口处,有一山名翘角山,山中有一条蟒蛇精,乃是百房门册外灵兽,渊国朝廷亲封的守山使。
与守山使相似官职的还有守江使、守湖使、守河使等山河守护使;这些山河守护使,几乎都是该地的野兽开窍,踏上修炼之路的凡境精怪,当然,前提是要得到百房门的认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