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一个雨夜,他饥饿难耐,蜷缩在街边。
那时,自己饿的神志不清,只记得抬头看见一双洁白如藕的玉腿缓步走来,后又递给自己一块糖...
云淑莹见他低头沉思,应当是记起了什么,竟将手中麦糖一把塞进他的嘴里。
穆无昱不自觉尝了尝口中甜味,随后睁大了眼:“恩人,是你...”
他眼神下意识向下瞟去,但云淑莹身着青衣劲装,裤裙长摆遮盖了一切。
“怎么,想看啊?”
云淑莹凑过身前,更近了一步,故意撩起半截调笑道。
穆无昱感觉胸前有股压力顶了过来,当即面红耳赤,嘴里一个吸溜,麦糖随着糖棍一同下了肚。
“小馋猫,怎么不给我留一点。”
也就在这时,穆无昱突觉意识有些恍惚,眼前出现好几道重影...
怪症竟在此时发作,待他回神,却见自己褪下了蓑衣,渔具也不见踪影,独留腰间柴刀。
诺大个院子挤满了方才那些人,甚至他们家中小辈也赶了过来。
一座祭坛,立在穆宅院子中央。
赵玉发拿着桃木剑,口中念念有词,此时换上了一身黄袍,煞有其事得开坛做法。
一套跳大神般的动作做完,他手掐剑诀,自桃木剑灌出一道肉眼不可见的灵气。
转瞬没入祭坛上的一壶陶罐中,其内盛满了清泉。
赵玉发红光满面,大费周章,像是已与镇民达成了交易。
穆无昱侧目看去,却见宅中游廊内,杵着拐杖,年过四十的穆兆明神摇意夺,在他丈母娘徐秀蓉的搀扶下,缓缓走入内院。
他不禁紧张起来,穆兆明满脸涨红,与那圆子中邪者并无区别。
众人纷纷好奇,穆兆明现在过来是要做什么。
徐秀蓉此时向着赵玉发点了点头,赵玉发随后自陶罐捻起一把清水,弹指泼洒到穆兆明身上。
穆兆明涨红的身躯,肉眼可见的淡了下来,不消片刻便已容光焕发。
他的目光逐渐清明,口中振振有词道:“诸位乡亲,想必都知我穆某,前些日子攀登黄夷山摔断了腿,昨日又中了邪...”
穆兆明慢慢走向院中央,做了个众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撇下拄拐,张开手臂,在院中走了几个来回。
他又向着赵玉发躬身抱拳,道:“仙师慈悲,救我穆家于水火,穆某感激不尽,特备白银百两,灵药五箱赠予上仙!”
“嘿,真是神了!...”
镇民一阵哗然,惊叹穆家出手之阔绰,又感叹仙师道法之神妙。
“客气客气,不过是举手之劳,本仙师身负悯世救灾之责,实也不想收取那身外之物,只是修道一途损体费神,实在是身不由己...”
赵玉发摆出虚怀若谷的模样,滔滔不绝。
徐少清有些茫然:我这冤种姐夫自哪备来这么多厚礼?
难不成,黄夷山一行是假摔?
他们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
徐少清脸色阴沉,阴晴不定地来回看着赵玉发与穆兆明。
穆无昱眼见穆兆明痊愈,倍感心安,忽地感觉有一团奇怪的东西,在自己胃里蠕动着。
每一次蠕动,都带着股强烈的疼痛,似火灼过胃壁...
他惊讶地睁大了眼,回想起怪症前的一幕。
那麦糖有问题!
他左右环视,发现了隐藏在人群后的云淑莹。
奇怪的是,她现在若无其事,反倒不断给在场的青壮镇民发放着麦糖。
她看似温和的笑容中,带着股令他不寒而栗的冷意。
穆无昱虽不知对方在谋划些什么,但还是赶紧张大了嘴,想要提醒兄长。
可半天发不出一点声音...
不光如此,随着胃内传来蠕动,他身体酥麻,提不起一点力气。
镇民见惯了穆无昱这番怪异的举动,并未想太多,反而接连上前恭维着赵玉发,实则暗地里往对方的袖中塞去银票等物。
他们不少人身上留有旧疾,这时瞧见仙师神通广大,也动了心思。
赵玉发不动声色,内心笑开了花。
这一切,实是他与穆兆明安排的一出戏。
他哪懂得替人治病,只不过用自身灵气,中和消解了那圆子中上瘾的黑羽草而已。
而徐少清,也只不过是两者用来沟通的工具。
他心情大悦,呼唤道:“徒儿们,快快开箱,准备做法!”
先前那辆装着口木箱的马车再度拖入院中,赵玉发大手一挥,命小厮们揭开箱口。
一张张涂彩面具显现出来,面具形态各异,雕刻着凶面怒目的夜叉神鬼图样。
而在面具下方,还放有各式各样的兵器。
斧钺钩叉,刀枪剑戟,不过并未开锋。
“诸位,此趟驱邪游街,须得傩舞请神,但仪式需我全程操持,分身乏术。
而我手下又人手不足,望借十二位镇上气力大的青壮男子,担此游神重任。
要求只有一个,能同时挥舞得动两件兵器即可,若有愿者,我愿每人酬予二两白银,以表谢意!”
羊毛出在羊身上,赵玉发表面为难,实际这请神仪式只是圈钱的幌子。
哪有什么神明上身,只是青壮年身手灵活,方便他游街时暗中操纵这些人的动作,让傩舞像模像样而已。
一众吃了云淑莹麦糖的青壮跃跃欲试,纷纷上前取走兵器,在手中端详不断,十分新奇。
他们此时奋力挥动手中重达数十斤的兵器,感觉极为吃力。
但忽然,胃中翻涌出一阵力道游过全身,竟一下子挥舞的虎虎生风。
赵玉发求财心切,未看出什么端倪,面露满意的神色,交由小厮分发下赏钱。
穆无昱努力想要控制自己不听使唤的身躯,却无任何成效。
他蓦地开口道:“我也,要去..”
他心中一惊,这句话并非他自主所说。
众人闻声看向穆无昱,七嘴八舌。
“这病秧子凑什么热闹?”
“就是就是,人家仙师大人,要的可是青壮男子,这瘦骨嶙峋的少年,能做成什么事?”
“这不是穆家那位愚痴儿么,这怕不是饿昏了头,以为这赏钱谁都好拿吧!”
众人哄堂大笑,引得赵玉发也侧目看向不起眼的穆无昱。
他暗自摇了摇头,这少年瘦成了排骨架,怕不是经不起折腾。
穆无昱却眼睁睁看着自己不受控制地走向马车...
“这愚痴儿要做什么?难不成又发病了?”
只见穆无昱双手牢牢握紧装有木箱的马车车轮。
“真是不自量力,这愚痴儿难不成是想举起马车不成?”
“笑话,老夫我早年游历时,远远瞧见过一帮来自霞赤城的天骄。
他们天生神力,不足十岁便已能凭借气血举鼎,这愚痴儿怕不是也想效仿,实在是拎不清自己几斤几两!”
原本还在等着看笑话的人群遽然瞪大了眼。
穆无昱力拔山兮气盖世,双手发力,运劲将那整辆马车,生生抬了起来。
众人登时惊掉了下巴:“这愚痴儿竟真有此等神力?”
“这马车,怕不是有四百余斤重,他竟能举过头顶!”
赵玉发目光一凝:天生神力?
他并未从穆无昱身上发现任何修行过的痕迹。
此子,难道是个可塑之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