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阿玫抬起头,于是将袖子撸起来,指着胳膊上的划痕道:“瞧见没,昨日捡菜的时候被背水巷那群孙子给打的!”
店家洋洋得意,像是在炫耀自己的战绩那般,指着胳膊上三条很深的划痕,道:“疼,很疼,今天还在淌血!”
戚三娘也扭头看了过来。
那三道划痕很长、弯弯曲曲的,离远了看像是三条小细蛇正在向他的手腕爬去。
“但是我抢到了荷藕!”他骄傲地挺直了腰杆,“荷藕味道好,吃起来又脆又甜,集市上的荷藕都卖疯了,价格水涨船高。”
“依我看没那必要嘛,怎么吃不是吃?旁人有钱去吃那新鲜的,我没钱,就去捡别人剩下的,不也一样能换换口味?”
“怎么活不是活?难道因为别人都去买新鲜的,我也要去吗?”
“对我来说,正确的答案就是去捡别人不要的,知足!知足!”
又有人来吃馄饨了,店家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他放下袖子,热情地去待客了。
后来的客人似乎和店家很熟,在店家包馄饨时,那人还靠在柱子上同店家说话,内容不外乎收成不好、孩子不听话、田税交不上等等,那人说话的时候愁眉苦脸,抱怨一句店家就笑呵呵地接一句,末了,听那店家道:“怎么活不是活?”
说完这话,馄饨也热腾腾地出了锅,那人也舒展开眉间的忧虑,感叹道:“还是你的馄饨量大管饱啊。”
店家仰起头,又将他的“光辉战绩”复述了一遍,还不忘给他看胳膊上可怖的划痕。
听着他们热闹的对话,戚三娘不知不觉中吃掉了这碗馄饨。
正如店家说的,荷藕吃起来甜脆甜脆的,给这碗平平无奇的馄饨增加了不少风味。
看着她吃下,阿玫才勉强放了心,留了银钱后,跟着她一起往县衙走去。
走到门口时,杜仵作正好从衙内跑出,瞧见阿玫便快步跑了上来。
“丛宽家的?”她看到了阿玫身侧的戚三娘,下意识地道。
她与戚三娘只有一面之缘,若说记性好,那真是算不上。
只因戚三娘身上的萎靡、心死与强撑的这种状态,杜仵作在许多死者家属身上看到过。
戚三娘木然地点了头,仵作便准备带她进去,却瞧见阿玫站着没动,不像是要进县衙,也不像是要离去的样子,便回头看向她。
“我今日没事,顺便送她回去,你别担心了。”
听了仵作的话,阿玫点了头,转身往雾鸣村的方向走去。
她不打算坐车去,能省一点是一点,不过就是距离稍远、山路难走罢了,阿玫没把这些困难放在心上。
她边走边计算着手中的银钱。
如果可以的话,还是要尽早离开顾府,开一个自己的酒肆。
虽然顾公子待她很好,但问题就在于他待她太好了,阿玫总有些惶恐。
一个弃妇的头衔就够她受的了,她可不想再来一个什么“狐狸精”之类的称号。
她离开主街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眼看着就要路过陈伯酒肆、张伯酒肆时,一辆马车慢慢地停在了她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