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不懂。”我冷冷地说道,“成材结婚我可以给他包个大红包,可咋子要我出二十万?”
“你有钱噻!”她大叫一声,“你比成材能挣,你是娃儿他姐姐噻,亲弟弟结婚嗦,你给他出钱买套房子,咋子了?”
“我不明白你为啥子可以把这件事当做理所应当。”我冷笑一声,“我挣的钱是我的,和他有啥子关系?你们从小给了他最好的衣食住行、也给了他比我更多的教育,他理应能够自己赚钱了,更何况我这几年给家里已经不少了。”
“成材还没得找到合适的工作噻!哈麻皮……”她的语气更加尖利了,“你急啥子?跟亲弟弟还算账嗦?”
“妈,我实话说了,我买了辆车方便我上下班,在加上平时租房子和给你们汇款,我现在一分钱都拿不出来。”
“你瓜娃子嗦?”她再次提高了音量,“你那个破车子啥子时候买得不行?非得要成材结婚的时候买嗦?”
“妈,讲点道理。”我说,“是我先决定买车,他后决定结婚的。”
“你娃讲啥子?!”
我皱着眉头将电话拿到远处,试图让自己的耳朵清净一些。
接下来她要说的话我倒背如流。
我是她和老汉儿含辛茹苦,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
本来只带我一个人很轻松,可是他们却要如此辛苦的带两个人,这些年来不知道有多累。
在她的描述中,若不是她如此悉心的照顾我,我绝不可能考上成都交通大学,也不可能找到这么好的工作。
可我清楚地记得,在我初中毕业时,哭着嚎着想要上高中。
她没有同意。
她让我外出打工,给那倒数第一的弟弟挣学费。
我还听到她和老汉商量要在我十七岁那年把我嫁掉,换八万块钱的彩礼,送成材去市里读书。
若不是来村里支教的老师给我拿了学费,让我读了高中,我现在应该已经回到山村里,三十岁的年纪有着十几岁的孩子,每天的工作重心就是如何照顾好一头猪和五只鸡。
从小八岁的我要照顾小我三岁的妹妹,每天要坚持喂鸡,洗尿布。
没过几年我十岁又要照顾刚刚出生的弟弟,没错,小我十岁的弟弟,那时候我每天除了上学根本没有一点属于我的私人时间,比起女儿我更像是他们找来的免费劳动力,还会觉着我不能出力做农活时而对我大骂。
我刚刚十一岁,老师就说我患上了抑郁,那时的我就像是一个机械,什么都不懂的做一些他们吩咐我做的事,是我的老师给了我光明,给了我希望。
她叫夏百合,是我的一道光,她和我说:要坚强,要努力,你的学习成绩很好,一定要走出去,我相信你可以的因为我当年的处境和你一样,就是我坚持下来所以才来当了你的老师。
这句话我记了一辈子。
老师跟我说过,如果想要改变自己的一生,一定要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她是我此生的启明灯。
“你娃儿知不知道给我丢了多少人?!”她继续大声叫着,“你都三十五岁了!三十五岁了你晓得不?!你还能挣钱好多年啊?”
“妈,我二十九岁。”我说。
“快三十岁了没得结婚!我和你老汉儿脸都没得了!”她深吸一口气,“村里有哪个三十岁了不结婚?他们都说你有病你晓得不?”
“所以我不想待在村里了,妈。”我苦笑一声,“我想过别的生活。”
“你不想你弟弟想噻!”她再一次将话题回归到了主题,“你给拿二十万,你弟弟在县城买套房子,以后也不用你个瓜皮再出钱咯,要得不?”
“我出不了。”我再一次重申了我的观点,“成材已经三十二岁了,至今连一份工作都没有做过,他凭什么结婚呢?他有能力为自己的未来规划吗?”
“凭你噻!”她说道,“你不是成都有名的大老板吗?”
“妈,我不是老板,我是一名教师。”
“就是告状的噻,你会告状,那些大老板那个不认识你噻?”她继续给我灌输着她的思想,“你问他们要钱噻,他们不给钱你就去告状,要得不?”
真是太可笑了。
“妈,这不仅违法,而且也不公平,我只负责教书育人,他们有没有钱和我只是师生关系。”我说道,“成材什么时候结婚?”
“下个礼拜哇,六月六号。”她骂骂咧咧的说道,“还剩一个礼拜了,你搞快点嘛!”
“好,到时候我一定包个红包。”
“红包?!你个狗日……”
我没有听她继续说话,直接挂断了电话。
虽然已经打拼了这么多年,可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我接到家里的电话,一定会陷入崩溃的境地。
我的家人从来都没有替我考虑过哪怕一丝一毫。
在他们眼里,我只有两个作用。
要么回去嫁人,挣一份彩礼,从此变成生育机器老死不相往来。要么在成都挣钱,寄回家里,从此变为挣钱机器永不停息。
我从背包里拿出一盒宽窄,面无表情的咬住了一根。
我现在真的很累。
应付家里人,比平日里的工作要难上千倍万倍。
我刚刚点燃香烟,安全通道的门就被人推开了,我下意识的将香烟往身后藏了藏,毕竟很多人会对抽烟的女人充满了恶意,我想避免这种麻烦,尤其是对我这种职业的敏感性。
“小园姐?”小刘探出头来,好奇的看了看我。
看到是小刘,我将烟重新叼在嘴中:“吓我一跳,怎么了?”
“我看你接电话接了好久,怕有什么问题,你没事吧?”
“我没事。”
小刘非常熟练的拿过我手里的烟盒,也掏了一根:“小园姐,好久没见你吸烟了,咋子了?”
“没事。”我摇摇头,“家里的事。”
说完之后我顿了顿,看向他点烟的手,开口问道:“你不是戒烟了吗?”
“小园姐,我以前说过啊,你戒我就戒,你抽我就抽。”他吸了口烟,慢慢的闭上了眼睛,“要养好身体我们就一起养,要糟蹋身体我们就一起糟蹋嘛。”
我听后哭笑不得的叹了口气:“这叫什么话?你把你的身体跟我挂钩,公平吗?”
“公平啊。”小刘点点头,“小园姐,不管做什么事,我就是想和你一起。”
小刘以前也说过类似的话,让我感觉有些不安,所以我每一次的做法只能是不予回应。
见到我没说话,小刘又开口了,只是这次的语气有些不自然:“小园姐,明天没课,林俊伦的演唱会门票多买了一张,听说你很喜欢他,要一起去看看吗?”
我拿出随身烟灰缸,将烟灰收纳了一下,抬头问道:“小刘,你恰好明天没课,恰好买了林俊伦的门票,恰好买了两张,而他又恰好是我喜欢的明星,你想做什么呢?”
“我……”小刘顿了顿,他的耳根有些红,隔了好久才说道,“小园姐,我们认识好多年了,从我刚刚进到这所学校我们就认识,我想多了解你一些。”
现在的小男生胆子真的很大,纵使我见识过了职场和生意场上这么多风雨,却依然被他说得心跳加速。
“可是小园姐……你一直都把自己封闭起来,我始终无法走进你的心里。”小刘有些紧张地说道,“这一辈子还很长,我们……要不要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