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再怎么不忍,他也没有吐露半个字。
展太后安排人在承恩公府如此羞辱奚应芷一个女子,事后更如此欺压,早已毁坏她在自己心中慈祥的印象。
哪怕有些动容,他那横亘在心中的忌惮也丝毫没有消散。
见他如此油盐不进软硬不吃,展太后也无法,眼不见心不烦地将人打发走。
燕云冀回自己的宫殿时,夜色已深,他贴身的内侍在殿门口四处张望着,一见了他就小跑着迎上来。
“殿下,方才奴才从马公公那得了个消息,太后娘娘听说端亲王被处置,立刻就派人去了奚家,将奚府那个二姑娘送到积卢寺清修!”
一整天都面无表情的燕云冀忽地就露出吃惊和愤怒。
“真是胡闹,端亲王被问罪和奚二姑娘有何干系,皇祖母实在是……”
瞥见店殿内等着的身影,他将对长辈不敬的话咽了回去。
“母妃,这么晚了还在等儿臣吗?”
颖妃脸上是肉眼可见的喜色,“我的儿,今日忙了一天累不累?母妃替你熬了雪莲晨露羹,你快换了衣裳来喝一口。”
燕云冀神色柔和,任颖妃替他忙前忙后的。
“多谢母妃关怀,儿子办差的时候吃了些东西。”
“那如何能比。”颖妃嗔他一眼,“你这孩子替你父皇办差,最是实心眼,吃的东西不过是垫肚子而已,你自己不心疼自己,我却心疼我肚子里掉下来的肉。”
母子两个坐着喝了一碗汤羹,颖妃才问道:“你皇祖母叫你,可对你撒气了?”
燕云冀的确饿了,又喝了一碗,不过姿态礼仪仍旧优雅得无可挑剔。
“皇祖母心中焦急,我作为孙儿自然要体谅。”
颖妃撇了撇嘴,“她就是看不惯我。”
燕云冀没接话,颖妃看着他如此守礼,不免更心疼了。
这宫里就是人吃人的地方,她儿子这样老实端方,怎么会不被那些老婆子欺负呢?
“冀儿今年也十九了,身边也没个知冷知热的照应,前几日你外祖带了你舅舅家的静姝来拜见。
我瞧着那孩子是个知礼的,人又温婉大方,倒是个能主事的性子,不如母妃替你张罗了?”
燕云冀手中动作一顿,脑海中不经意就浮现出了一个人影。
似乎并不温婉也并不大方,虽然带着刺,却鲜妍明媚如一支盛放的牡丹。
当她俏生生地立在那里,旁人便再也入不了眼。
“冀儿,你可还记得静姝?”
燕云冀回过神,费劲思索着才想起她的模样,隐约记得是个清秀沉静的长相。
便轻轻点头。
颖妃笑了,“你若中意,母妃明日就派人去你外祖家。”
燕云冀却又摇头,“静姝表妹并非我喜欢的女子。”
颖妃噗嗤乐了,“你这孩子,母妃知道静姝那丫头模样逊色了几分,可人却是持重的,你娶了她为你打点起居也能妥帖。
更何况你舅舅素来能干,有他在朝中为你出力,咱们更该多多往来才是。至于喜欢——”
颖妃眼神慈爱,“你是皇子,谁说你只能娶一个女子呢?”
燕云冀心中一动,连日来无意识中产生的困扰忽然像是找到了破解的出路。
他虽然为人克制持重,可毕竟只是个毛头小子,颖妃哪会看不穿他的心思,当即挑眉道:
“冀儿忽然说起这个,可是有了心仪的女子?”
燕云冀抿唇,没有否认,脸上透出少年人独有的羞涩。
颖妃心中高兴,却又有些泛酸。
大抵每个做母亲的都会有这种心思,既高兴自己的儿子长大成人,又有些吃味他最惦记的女人不再是自己了。
“和母妃说说那个人是谁,若是个妥帖的,等静姝进门,母妃替你纳了她。”
燕云冀下意识就要脱口而出,旋即却硬生生忍住,“儿臣还不曾问过她的意思,说不定,她并不甘愿。”
颖妃挑眉,“我儿天潢贵胄,人又出挑,哪家姑娘会连你都看不上?怎么,难不成她想进宫?”
燕云冀蹙眉,看向颖妃的眼神里带了丝不赞同,“母妃怎能如此随意侮辱一个姑娘的名节。”
没想到自己儿子会为了这么一句打趣的话如此指责自己,颖妃张了张嘴,忽地站起身,憋着气离开了。
燕云冀不明所以。
可颖妃素来脾气来得快也去得快,他也就没放在心上,仍旧想着方才颖妃提起的话题。
若是自己的正妃端庄大度,她应当是愿意的吧。
毕竟自己的确是不差的,虽然和端亲王相比胜算并不大,可眼下,端亲王已经不再是威胁了。
一股前所未有的豪情和喜悦充盈胸口,燕云冀决定,明天就去积卢寺,只要奚应芷点头,他绝不会亏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