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时辰之后,大禹和巫咸飞至昆仑山,承载二人的巨鹳落地瞬间又变为一片轻盈的羽毛,被巫咸随手插在羽冠上。
昆仑山巅,千仞峭壁之下,可见远方黄河依旧浊流滔天。残阳如血,映照着眼前一潭碧蓝望不见底的深渊。大禹双臂擎空,仰天长啸,悬崖下的潭水顿时聚集翻腾起来,水面浮现出一口巨大的漩涡,翻涌叠旋像一只眨动的巨眼,随时要将天地吸入其中一般。只见大禹掐指,巫咸握埙,二人周身各自升起一股青色罡气,随即主臣并肩踏波逐浪,一齐跃进漩涡当中顿时消失不见,水面随即复合如初,只有崖壁上两个满是苔痕的古篆“虞渊”映照着夕阳不语。
二人也不知下潜了多久,举目四望周遭都是无边无涯的黑暗深渊,连头顶最后一丝太阳都消失殆尽。继续下潜片刻,其中竟一尾活鱼亦或一株水草也不见,只听得汩汩的流水声。这时巫咸拔下头上的一片羽毛,用内力突破罡气罩投入水中,借助水晶珠定睛望去,那羽毛也是立刻沉没,随即化为乌有。大禹见状点了点头,从怀中取出河图洛书,轻轻一展便在足下化为一座金桥,顿时照得水下一片光亮,四周的黑暗弱水顷刻间都褪到金桥之下,但见桥底无尽空虚中,数道浑厚的玄天地气紧紧压着一条张牙舞爪的黑龙。那黑龙看到金桥上站立的二人,两眼顿时放出幽怨的红光,鬣须皆张,呼啸一声奔袭而来。眼看黑龙距离仅有咫尺之遥,大禹却不躲闪,目视前方怔怔出神。只见那黑龙冲至金桥与地气交界处,轰然一声巨响,被浑厚的地气震落下去,翻滚哀嚎不止,大禹见状眼里只有迷离和伤感。多年前,羽山之下,黄河之畔,残阳如血的那个黄昏,记忆此刻像潮水一般在他脑海中涌来……
说时迟那时快,黑龙大怒,再次恶狠狠地从金桥下冲撞上来,巫咸连忙将手中陶埙扔到半空中,手持骨珠嘴里念念有词。只见那陶埙悬浮在空中,飞速旋转着,一道道地气如抽丝剥茧一样,一丝丝从埙身上的七孔被缓缓吸入。巫咸继续吟诵祝辞,语速也越来越快,桥底的地气霎时间如流水般越来越多被吸入陶埙中。不多时巫咸额头上早已是大汗淋漓。终于地气中现出一条裂缝,黑龙趁势从深渊中一跃冲天,接着摇头摆尾朝二人俯冲袭来。大禹见状未及多想,对身旁的巫咸掐定青炎诀,顿时一道浑厚的青色真气笼罩在早已虚脱的巫咸周身,自己却暴露在黑龙的冲击之下。
那黑龙以雷霆万钧之势俯冲至大禹头顶,张开血盆大口即将一口将其吞噬,却在最后一刹那间,和大禹四目相对时,露出了一丝困惑,随后如同石化一样停滞半空,“禹儿”,黑龙竟口吐人言幽幽地说道,随即龙身渐渐幻化成人形。前一刻还张牙舞爪的黑龙,此时变回崇伯鲧的模样,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虚空地风中逐渐散去。大禹含泪,伸手试图触及父亲元神,却发现有如水中捞月……
一旁的巫咸一手撑地,强忍着气血上涌,昂首问道:“先主何以在这虞渊无尽地气之中?”崇伯鲧元神黯然答道:“昔年我死于羽山,元神含冤不得转世,恐怕盘桓久留,积怨成犼危害世间,意念化身为龙,遂自潜虞渊”,接着从怀里拿出一只棕黑色的夔牛皮囊对大禹说道:“这里装着九天息壤,遇风则长,可助你治理水患”,说完长叹一声随地风消失不见。
“爹!”大禹接过皮囊,失声痛哭,一如当年羽山之下,夕照中那个没落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