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这老头,形如婴孩,满头白发,皮肤红润光滑,身穿一身不知什么朝代的黑色古旧袍子,手里拄着一根墨绿的翡翠权杖。许逸尘远远的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小老头,只见他席地而坐,以权杖指了指地上不停跳动的大草鱼,怪鸟立即会意,大嘴一张,一道炽热的火柱喷薄而出,大草鱼逐渐停止挣扎,不一会整条鱼被烤得金黄金黄,山间顿时弥漫着诱人的香味。接着小老头像变戏法一样从袖口里拿出几个小竹筒,小心翼翼地在热气腾腾的烤鱼上撒下一些盐巴、胡椒,顾不得烫嘴把一块块鱼肉撕下,狼吐虎咽起来。
许逸尘咽了咽口水,大感好奇之余,提起手里的柴木,连忙朝老头和怪鸟所在的山坡爬了上来。待靠近了,把手头、背上的柴木往地上一放,抬手施礼道:“小生这厢有礼了,不知老公公如何称呼?”正背对着许逸尘大快朵颐的小老头,冷不防背后传来声音,吓得一激灵,转过身来看到笑容满面的少年,这才摸了摸满嘴流油的嘴巴,乐呵呵地回应道:“哪来的小娃娃,吓我一大跳。小老儿我无名无姓,天地间自由自在一散翁。不过人们一般叫我朱雀翁。”许逸尘听后大感惊讶,说道:“您这大红鸟就叫朱雀了?平时您老住在它的嘴里?”朱雀翁哈哈大笑回道:“好聪明的小娃娃,不错,小老儿我的确住在它嘴里,不过这鸟并不叫朱雀,而是叫毕方。”“毕方?好奇怪的名字啊,它还会喷火?真的太有意思啦”,许逸尘说道。
片刻前还在嬉笑的朱雀翁无意间看到许逸尘腰间悬挂的紫霄剑,顿时神色大变,连忙丢下手里的鱼肉,在草地上慌忙擦拭几下双手,迅速站起身来,把翡翠杖举过头顶,小身躯向前微倾,毕恭毕敬行礼说道“卑职朱雀翁,参见陛下。”许逸尘自幼在乡间长大,哪见过这种阵势?而且被这样一位神秘的老者称为“陛下”,顿时愣在那里不知所措。朱雀翁接着解释说道:“小殿下腰间所悬宝剑非同寻常兵器,乃上古神兵轩辕剑的姊妹剑,名紫霄。阪泉之战后,紫霄剑被黄帝赐予炎帝长子,世代相传,见剑如帝。”许逸尘这才恍然大悟,连忙说道:“小生并非姜炎后裔,这把剑只是舜帝送我的礼物。”
朱雀翁听到“舜帝”二字的时候,脸色顿时沧桑起来,只见他转过身去,喃喃自语道:“竟然已经到舜坐天下了!想我朱雀翁昔年为炎帝之臣,随帝南征北讨,伐无道,诛暴虐。后亲眼目睹黄帝斩蚩尤,平定四方叛乱,取代末代炎帝姜石年登天子堂,并解自己佩剑—紫霄剑赠炎帝长子姜冰焕,以消解炎帝族人之怨。名义上是同父异母血缘之亲的炎黄二帝联手,共治天下,实则黄帝一尊独大。阪泉之战后黄帝君临天下诸国,号令四海八荒,炎帝一族从此更加衰落。小老儿我不忍姜炎衰败,于是骑上这毕方鸟遨游四海。谁料世事沧桑,白云苍狗,四百年竟弹指一瞬。先帝姜石年仙逝已久,而黄帝、昌意、乾荒、颛顼、穷蝉、敬康、句望、桥牛、瞽叟你们又都在哪里呢?哎哎,只剩古墓荒丘,说甚龙争虎斗?小老儿我,是活得太久太久了,太孤寂太无聊了!”说完竟幽幽抽泣起来。
少年许逸尘对于朱雀翁所说的这些上古过往云烟一概不知,这些黄帝世系的名字更是闻所未闻,只得轻拍其背暖声安慰道:“好啦,老爷爷,不要哭泣啦,过去了的事都让它过去吧。烤鱼快点吃啊,凉了就不好吃啦。”朱雀翁听罢这才转过身,一本正经地对许逸尘说道:“小娃娃,你叫什么名字?我看你心肠不坏,又与炎帝有宿缘,如不嫌弃,小老儿我愿追随于你。”许逸尘听了,毕竟少年心性,顿时哈哈大笑起来,连声说道“有趣有趣”。“意思是答应我啦?”朱雀翁立即破涕为笑,俯身撕下一大片鱼肉递与许逸尘,朗声说道:“少主请慢用。”许逸尘并不推辞,一把接过接着塞入醉中大嚼起来,才一入口就感觉这烤鱼外焦内嫩、肥美多汁,一边大口吃肉,一边赞口不绝。朱雀翁见了,顿时高兴地欢呼起来,一边的毕方鸟也引颈高歌,就像迎来新的小主人一样。
不一会,一条大草鱼被吃掉得一干二净,二人摸着鼓囊囊的肚皮,相视一笑,只听见许逸尘说道:“时间不早了,该回家给我娘送柴呢。”朱雀翁说:“这个好办”。吹了一声口哨,毕方鸟立即走来,俯下身子示意许逸尘骑到自己背上。许逸尘见状略显得有些紧张,只得先把一捆柴木放到毕方宽阔的后背上,然后自己尝试着慢慢爬上去,才一上巨鸟毕方身上,立即一把紧紧抱住它如柱般粗的脖子,双眼紧闭大气都不敢出。
只听见耳畔一阵疾风呼啸而过,身子顿时轻盈起来。这时朱雀翁在毕方嘴下的巨囊里,嗡声嗡气说道:“少主莫怕,这神鸟颇有灵性,不必惊慌。”许逸尘这才尝试着微微睁开双眼,只见自己飞行在白云之巅,耳边清风徐来,身下的村庄田舍像一条条、一块块的黄绿相间的带子,就连平时一望无尽的洞庭湖此刻从高空看下去仅如一口小池塘罢了。
飞行不多时,毕方收了巨翅,缓缓落入许家村的地面上。巨鸟刚一落地,一众村民顿时吓得四散奔逃,也有胆子大的远远观望这只从天而降、通体鲜红的不速之客。许逸尘下了毕方,放下柴木,连忙对不明就里的父老乡亲解释道:“这是神鸟毕方,不害人的,大家不要怕。”众多村民这才如释重负,一个个慢慢围了过来,都像看稀奇一样盯着毕方巨大的身躯上下打量,嘴里啧啧称奇:“好大一只怪鸟哟,比屋檐都高,羽毛还是通红的。”毕方低下头看了一眼脚下的人类,骄傲地昂起脖子啼鸣了数声。这时候,朱雀翁从毕方嘴里钻出,顺势翻到它宽阔的头顶上并站了起来,一手高举翡翠权杖,面有得色。众人又是一声惊呼,“哟喂,哪里蹦出来的小老头,头一次见,居然还有人住在鸟嘴里,真是太有意思啦!”许逸尘示意面前众人站开,自己走在前面,毕方在后面跟着一步步踱步,从村中穿行而过,朝自家走来,过了好大一会,身后围观的村民才渐渐散去。
朱雀翁见众人散去,从怀里掏出一只小骨笛对许逸尘说道:“少主,这是上古玄鹤腿骨做成的骨笛,能够千里传音,以后如果万一遭遇不测,只需吹响此笛,小老儿我便即刻赶来。”许逸尘接过骨笛,只见这是一段长不及盈尺黑色小骨笛,入手的时候却沉甸甸的,上面雕刻着神秘的鸟篆文,末梢上穿着一根金线。许逸尘正要道谢,未及开口,毕方引颈一声长鸣,载着朱雀翁破空而去。